花二起身,把金簪擦了擦,递给沈银,意味深长一笑:“同样,如果沈大千金做这种事,自然离经叛道,但若沈银做这种事,不是很正常么?”
沈银身子一抖。脸上千万种思绪闪过,有震撼有激动有怀疑有感谢,本来因为生病而苍白的小脸,直弄得五颜六色起来。
而她身前的女子,瞳仁干净,真诚的目光仿佛能看进她灵魂去。
“……多谢……”
良久,沈银低头一句,语调有些不稳。
“不过沈大姑娘得把手上的泥洗洗,不然回去前殿,得叫人揪着岔子了……”花二话没完,就被沈银打断。
“阿银!人前不论,人后时,就叫我阿银!我今年十九,比你长一岁,我也唤你声二妹妹,好不好?”
沈银抬眸,恳切地看着花二,顿了顿,又加了句:“有空了……二妹妹还能教我些,如何养花么,除草施肥什么的……”
沈银似乎很感兴趣莳花,把掌心一团花泥捏来捏去,也不嫌脏。
难以想象,剥去端庄娴静的千金外壳后,里面的人儿竟如此灵动鲜活。
花二这才确认,她今天第一次,认识了沈银。
不是那个十全十美菩萨似的侯府姑娘,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十九岁少女。
花二笑了:“当然可以。不过话说回来,阿银是怎么养起这几盆野花儿的呢?”
“它们本来就在周哀帝的园子里。四月宫变后,园子被宫里弃了,我偶然发现,有几盆花儿生命力极其顽强,居然还活着。”沈银娓娓道来,“三年了,我偷偷养着它们。开了又萎,萎了又开,我任它们像外面的花儿一样,自然又真实地活着。”
沈银顿了顿,拉了花二坐下,两人就席地坐在满是花泥的砖地上,抱膝看着花盆。
“二妹妹,我猜啊,这些花儿是悯德皇后种的……二妹妹?”沈银忽然觉得,她拉住的花二的手,微微一颤。
“无妨,你说。”在沈银转头看来的瞬间,花二一笑,毫无异样。
沈银点点头,伸出保养良好的手,把花盆里的杂草挑去,一边续道。
“二妹妹,你知道悯德皇后是怎么进宫的么?冲喜去的。当时周哀帝身子已经不行了,当今圣人,哦不,当时还是右相,帝王之局已布,哀帝的朝廷内忧外患,帝宫里死气沉沉。哀帝的原配皇后又薨了有几年了,所以宫里商议,为哀帝再娶一个皇后冲喜。”
花二警戒地瞧了眼四周,低语道:“你小心点!就这么议论当今圣上,不怕掉脑袋!”
沈银笑笑:“不过三年,经过宫变的人都还在,百姓也还没健忘到那程度。算不得什么秘辛。再说了,废了三年的园子,谁图吉利的往这儿跑?”
沈银看着那几盆花儿,目露异彩,说了下去。
“听宫里老嬷嬷说,悯德皇后在十一岁最后一天来完了葵水,十二岁生辰那天,就被接进了宫。才十二岁的小皇后啊,自然耐不住宫里寂寞,应该就养了这些花儿吧。不过,我查遍宫里卷策,也不知这些花儿叫什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前朝往事,你还是烂在肚子里。到处说不怕掉脑袋!”
花二哭笑不得,沈大千金倒罢了,这个沈银,怎么一唠嗑就停不下来似的。
沈银噗嗤一笑,摆手道:“哪有这么忌讳!当今圣人登基时说,他视哀帝为兄弟,既是兄弟之国,就不必变国号,依然称周,大周还是大周……只是民间为了区分,将前朝的周称为东周,如今的周称为西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