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凤立刻乖巧地点头,领命不提。
太仓顾名思义就是个大粮仓,它位于掖庭宫的北部,全京城的谷物都归它储存。
曾有诗云: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轻凤跟在嬷嬷身后一路走,还没靠近太仓时,就耳尖地听见了仓中老鼠的喧闹声。
她耳朵一动,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露出唇边亮闪闪的小失牙——嗬,一听动静就知道这些老鼠的个头小不了,她可真是因祸得福,来对地方了!
她磨磨牙,准备化情欲为食欲,暂时在这太仓中疗伤。
看守太仓的内侍正抱着猫儿晒太阳,看见嬷嬷领着黄轻凤前来,立刻起身相迎:
“嬷嬷您来了,咦,这就是您说的宫人黄氏?”
“对,正是她,”嬷嬷笑呵呵道,将轻凤拽到人前,“你瞧,人的确生得干净整齐吧?”
那内侍上下打量了一下轻凤,点点头,却又望着嬷嬷皱眉道:“好是好,只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看守太仓呢?您是不知道里头的老鼠有多凶,您瞧,昨天还把我的大花猫给咬伤了。”
那肥胖的大花猫原本躺在内侍的怀里,此刻懒懒瞟了轻凤一眼,立刻“嗽”一声窜出内侍的怀抱,一溜烟跑得没影。监作嬷嬷“呵呵”笑了两声,才又对那内侍道:“放心,你别看这位黄氏娇滴滴的,力气大着呢。”
轻凤点点头,生怕到手的肥缺没了,笑眯眯地对那内侍道:“嬷嬷说得没错,而且我也不怕老鼠,正适合看守太仓。”
像印证她的话似的,原本在太仓中窸窸窣窣作乱的老鼠,此刻竞同时没了声息。
内侍发现背后的太仓如临神迹,不知何时竟已鸦雀无声,不禁感动得泪流满面:“两位说得是,黄氏就留在我这里吧。”
待得监作嬷嬷离开后,那内侍找回了自己无端受惊正屁滚尿流的肥猫,与黄轻凤客客气气地寒暄道:“我姓杜,是这太仓的监守,我手下还管着四个小黄门,嗯,看守太仓的神策军也得给我几分薄面呢。你跟着我好好做事,如果干得好,我就收你做我的对食。”
轻凤白他一眼,鄙夷道:“谁要做你的对食。”
那杜内侍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害臊,于是放开猫一边给它做鱼饭,一边悻悻咕哝着:“也罢,我们宦官娶妻都是要出身干净的宫女昵,你再漂亮,也是个犯妇……”
轻凤不理他无聊的话,闲在一旁看他用肥鱼给猫拌饭,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喂猫吃这么好,它还旨抓老鼠吗?”
杜内侍瞅了轻凤一眼,理直气壮地回答她:“不喂大花猫吃好一点,它哪有力气抓老鼠呢?”
分明是不喂它,它就一只老鼠也抓不到,只能饿死吧?轻凤对杜内侍说的理由嗤之以鼻,相当鄙视地瞥了大花眯一眼,那肥猫立刻惭愧地低下头去,弱弱地“喵”了一声。
这时就听那杜内侍又轻声哼唱起来:“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轻凤陪着这一人一猫守在仓外,耳朵一直留心着粮仓里的动静,着实心痒难耐,于是她忍不住又道:“咱们就这样一直坐在这儿吗?你怎么不放猫去抓老鼠?”
杜内侍拢了拢自己怀里的猫,心有余悸道:“你是不知道,这太仓的老鼠有多凶残。”
“你手下那些个小黄门呢?”轻凤又问。
杜内侍咧嘴笑道:“他们负责晚上值夜,白天太仓这儿能有什么大事?”
轻凤闻言立即表态:“你也安排我值夜吧。”
晚上千活符合她的作息习惯,并且要抓老鼠就得变回原形,还是晚上行动利索点。
杜内侍闻言立刻两眼放光,求之不得地感叹道:“黄氏你真是太敬业了!我一直想找个人来与我换班呢!不如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就上岗,嗯,你现在就可以先回去养足精神嘛,晚上戌时再过来。”
轻凤耸耸肩,恭敬不如从命。
这天晚上,轻凤戌时便到太仓点卯,顺便结识了一下自己的同仁。所谓晚上值夜,也不过是几个人守在一间屋子里打盹,轻凤待到其他人都睡得熟了,便趁着夜深人静时悄悄溜出了值夜的小屋,现出原形钻进了太仓。
她一进太仓,便在夜色中看见了满坑满谷的粮食,黑黢黢的仓库里悄无声息,只有微微的轻凤吹拂着她的髭须。轻凤鼻子一动,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便傲然对着粮仓中喊道:“你们这些鼠辈,还躲什么?都给姑奶奶我出来!”
话音未落,就听仓库深处传来“吱吱”两声,黑暗中亮点微光,正是那帮鼠子鼠孙们的眼睛。轻凤嘴角一挑,在暗夜里睁大了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数不清的大老鼠,正一只咬着一只的尾巴,从四面八方列队出来向她叩头。
“黄大仙娘娘在上,”只见为首的老鼠头目溜溜窜到轻凤跟前,向她磕了个头,毕恭毕敬道,“小子携太仓鼠族给娘娘您磕头,祝娘娘您仙寿恒昌!今次不知娘娘您大驾前来,未曾远迎、失敬失敬。不过吾辈一向安分守己,从不到太仓外为非作歹,还请娘娘大发慈悲,莫要对小子们赶尽杀绝……”
轻凤垂头看着那老鼠头目,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却道:“我吃你们,不过是天道循环、顺应自然而已,就像你们可以尽情享用这太仓中的粮食一样。不过也请你们放心,我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只要你们少吃点他的粮食,我就少吃点你们——你们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克勤克俭的好皇帝……”
太仓鼠族们闻言,顿时哀鸿遍野,吱吱溜溜哭成一片。它们不知轻凤是打哪儿来的太岁,只知道从此太仓鼠族将永无宁日。虽说斗不过黄大仙还可以逃走,可是它们祖祖辈辈皆定居于此,贪恋这里粮秣丰足口腹无忧,想迁徙却也舍不得,因此情愿束手待毙,唯一的对策也只有醉生梦死、加紧繁殖而已。
掖庭宫的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
偶尔王内侍也会来掖庭宫看望黄轻凤,给她带些香榧子或荔枝来打打牙祭。他痛惜地看着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