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的人,自己到底还是辜负了她……李玉溪低下头,泪水惭愧地滑下眼角。全臻颖蹙着眉看他落泪,这时终于轻叹了一声,苦笑起来:“别哭呀,十六郎……”
说罢她对他摊开掌心,露出了一枚已被攥得温热的香囊。李玉溪眨眨眼睛,抬手擦去眼中的泪花,盯着那绣工精致的香囊,忍不住就轻声问道:“这个,是要给我的吗?”
“当然,”全臻颖笑着拨弄香囊上的流苏,轻声道,“一个信物,我亲手做的,留个念想。”
李玉溪听到这里,忍不住就有点受宠若惊——相处那么久,他还真没收到过全姐姐的馈赠呢。只见全臻颖细心地将香囊上的缨络捋顺,忽然便出乎李玉溪意料地半跪在地上,一边将缨络系在他的腰带上,一边轻声低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李玉溪听见全臻颖口中念出的诗句,一刹那如遭雷殛,只能动弹不得地低着头,任由她绾着缨络在自己腰间打了一个同心结,将香囊牢牢地系在了他的身上。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时全臻颖抬起头来,明眸里尽是一片哀伤之色,朱唇轻启道,“十六郎,请你以后随身带着它,千万不要嫌它微不足道。”
“怎,怎么会,”李玉溪立刻涨红了脸,迭声辩白道,“它怎么会微不足道……我,我会好好珍惜的。”
“嗯,”全臻颖点点头,继而带着泪光狡黠一笑,“希望你的新欢,也不会介意它的存在。”
“不会的,”李玉溪刚想说飞鸾性情宽厚,想想又觉得不妥,于是对全臻颖改口道,“我,我不告诉她就是了。”
“嗯,很好,这样就很好。”全臻颖笑起来,跟着放下了帷帽上的纱巾,冲着李玉溪挥了挥手,“那么,就此别过,我走了……”
“全姐姐,”李玉溪望着全臻颖洒脱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向她追出了一步,却终是怅然低喃了一句,“慢走……”
这一晚李玉溪照旧前往曲江赴约,见到飞鸾后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只顾着贪欢,而是与她静静地在小船里依偎了一夜,不停地与她说话。他从天南聊到海北,从他的出生谈到进京,将自己过去的点点滴滴,只要是他能够想到的,统统都事无巨细地说给她听。
结果这一夜天依旧亮得很快,当曙光微曦之时,等候在青龙坊的船夫看见李玉溪和飞鸾携着手一同上岸,顿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李玉溪也觉得有些不妥,可此刻他的脑中昏昏沉沉,竟只是望着飞鸾稍稍劝阻了一句:“你还是回去吧。”
“不。”飞鸾抬头凝视着李玉溪,竟固执地摇了摇头。
“哎,为什么?”李玉溪又昏昏沉沉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再陪陪你。”飞鸾低下头依偎在李玉溪身旁,只是拽着他的衣袖不放。
“哎,好。”李玉溪竟晕陶陶地点点头,傻笑着牵起飞鸾的手,带着她径直往北而去。
一路从青龙坊走过进昌坊、昭国坊,直到永崇坊,飞鸾忽然觉得脑袋开始晕乎乎的,于是她眨眨眼睛,忍不住扯了扯李玉溪的衣袖,抬头问他:“这一带好眼熟,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呀?”
“嗯,前面就是华阳观啊,我曾经就住在那里……”李玉溪牵住飞鸾的手,脚下越走越快,竟直直地将她引向华阳观。
此时晨鼓未敲,永崇坊华阳观门外的石阶上,却站着一位身着道袍、艳若桃李的女冠。
“全姐姐?”李玉溪望着石阶上娉娉婷婷的全臻颖,心里隐隐生起一股诡异的感觉,却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然而就在他纳闷的时候,华阳观里竟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跟着从那扇虚掩的门后,竟跳出了一个神仙般的道士。
“哈、哈、哈、哈,”永道士一头长发飞云般流泻下来,整个人前仰后合地拊掌叫好,又指着手拉手的李玉溪和飞鸾,对全臻颖笑道,“看吧看吧,是不是真的很像钓螃蟹,一个牵着一个!哈哈哈……”
全臻颖横了永道士一眼,皱起眉很是尴尬地提醒他:“师叔,你忘了你要做什么吗?”
“哎?啊,没忘没忘!”永道士说着又眯眼笑起来,扬起手让披在身上的鹤氅随风猎猎而舞,黑白二色的衣袍仿佛卷裹着飞雪的黑云。
这时飞鸾也嗅出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于是立刻惊慌地放开李玉溪,转身就想逃跑。她这样的举动却害得永道士一个撑不住,笑倒在自己刚刚铺开的云气里,打着滚捶着云咯咯笑起场来:“哎呀,这小家伙还不会飞啊,哈哈哈……”
站在永道士身后的全臻颖立刻额头青筋暴跳,冲自己的师叔吼了一嗓子:“快啊!你磨蹭什么!”
随着她话音一落,这时趴在云上的永道士便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手中瞬间就多了一张红色的道符:“日之源,火之祖,结为网,罩邪精,火罩八方空世界,火焰腾腾化铁罗。火官火君火帝火神,不问高下,为祸鬼神,一切罩下——急急如律令!”
李玉溪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古怪的道士念完咒语,而下一刻被他丢出的那张符纸就变成了一张火网,呼呼转动着罩住了奔跑中的飞鸾。李玉溪立刻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飞鸾无助地趴在地上,被那火网生生困住。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李玉溪慌乱地回过头质问永道士和全臻颖,跟着又脸色煞白地指着全臻颖道,“全姐姐,是你对不对?是你找人来欺负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全臻颖此刻依旧站在石阶上,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李玉溪,目光中满是怜悯地冷笑了一声:“十六郎,你这个小傻瓜,我这都是在为你好。你知道吗,你满心以为自己爱上了这个姑娘,其实你只是被一只狐妖给迷惑住罢了。”
“对,一只小狐妖,”永道士在一旁附注,手指比出个米粒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