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天,还没焐热呢。
飞鸾知道自己扑了个空,于是有点沮丧地蹲在玉坊门口向里望了望,耷拉下了一双耳朵。不料这时隔壁星货铺里养的大黄狗竟猛然窜了出来,冲着隐身的飞鸾一阵狂叫。
飞鸾被吓了一跳,慌忙躲进一条小巷里变成人形,看那黄狗被主人制住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索性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现了身。哪知现身后她才发现做人的麻烦——她出门忘记带伞了!并且刚才自己摇头甩掉雨珠的傻瓜行为,直接导致她现在蓬头散发!
“哎呀!”飞鸾慌忙把手往脑袋上摸,发现两枚玉梳幸好都还在,只是双螺发髻已经松了,时刻都有散落的危险。
“做人真麻烦!”她沮丧地咕哝了一声,从嘴里吐出玉佩,随意在衣服上蹭了蹭就纳入袖中,“还是赶紧回去吧……”
正这样想着,飞鸾刚一转过身,就在蒙蒙细雨中看见了李玉溪。此刻他正撑着伞迎面朝飞鸾走来,神游天外的思绪在到达玉坊的时候收回神,两只眼睛便恰好看见了飞鸾:“呃?胡……胡贵人?”
这一下连飞鸾都无法解释这种奇妙的缘分了——其实这很好解释,李玉溪又被他的全姐姐敲竹杠了呗,所以才会在此刻又光顾玉器铺子——这一刻飞鸾只能想起轻凤说过的那些话,因此她的桃心小脸无法遏制地红起来,吞吞吐吐道:“嗯,是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买东西的,”李玉溪笑着伸手指了指玉坊,忽然发现飞鸾还在淋雨,不禁啊了一声赶紧将伞凑过去,“你出……门没带伞吗?”
“嗯。”飞鸾躲在李玉溪的伞下羞涩地笑了笑,这时令她更加羞涩甚至羞耻的事情就发生了——她一口气跑了半个长安城外加用法术,这时看见了仿佛白面蒸的李玉溪,饥肠辘辘的肚子就毫不客气地鸣叫起来,唱出咕噜咕噜的调子让李玉溪听见,直把飞鸾羞得泫然欲泣。
“哎呀你饿了,”没心没肺的李玉溪就像宣告天在下雨一样将事实大声念了出来,拉起面红耳赤的飞鸾就往北跑,“走,我带你去胜业坊吃蒸糕,可美味了!”
第十一章 侍寝
长安胜业坊的薛家蒸糕远近有名,生意很是兴隆。这天午后李玉溪和飞鸾冒着雨跑到胜业坊,还没看见蒸糕铺子,就已经闻见了一股甜糯糯的香气弥漫在雨天清冷的空气中。
“就是这家了。”李玉溪带着飞鸾躲进薛家蒸糕铺的屋檐下,径自收拢了罗伞哗哗甩着雨水,这时站在他身旁的飞鸾已经完全被刚出笼的蒸糕吸引住,仰着脸盯住那些在腾腾白气中亮相的蒸米糕,垂涎三尺。
“你要切个什么形状的?”李玉溪一边看着蒸糕一边问飞鸾,等了片刻听不到她的答案,于是纳闷地侧过脸,这才发现飞鸾早已专注得进入了忘我状态。李玉溪不禁笑了笑,伸手示意伙计从圆圆的蒸米糕上划下了两块雪白松软的糕来。
“给。”他将一块米糕盛在箬叶里递给飞鸾,两个人又走进铺子里点了壶紫笋茶,就着桌案说说笑笑吃起来。
“哎,胡……姑娘,你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落座后李玉溪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将脸半藏在蒸糕后面,心有余悸地问飞鸾。
飞鸾抬头静静望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蒸糕,跟着将长三角形的蒸糕咬掉一个尖,捧在手里拨弄了一下糕面上的黑豆蜜枣红绿丝,最后将蒸糕递到了李玉溪的面前:“看,像你。”
李玉溪忍不住噗嗤一声,放下茶杯咳了咳:“哎,我在说正经的呢……那,胡姑娘,你原籍是哪里人?”
飞鸾刚想说骊山,话到嘴边留了个心眼,用假冒的籍贯回答了他:“浙东。”
“浙东?”李玉溪闻言立刻高兴起来,语带恭维道,“浙东好啊,小时候我跟着父亲在浙东住过几年,那时候他在浙东幕府任职,我到现在还忘不了那里的山水……不过,听你说话倒不带浙东口音呢。”
“……”飞鸾压根没到过真正的浙东,因此她答不上话,只得一边静静吞着蒸糕,一边望着蒸糕铺外迷蒙的雨雾出神。
李玉溪俊脸一红,悻悻低头咬了一口蒸糕,二人之间的气氛顿时便有点尴尬,这时反倒换飞鸾先开了口:“李公子,为什么你不真的去做道士呢?”
“呃?”李玉溪被飞鸾的问题给难住了,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要当道士,难道这还要罗列理由吗,“嗯……我还年轻,家里人要我参加科举呢。入道虽好,却终归太消极了,暂时不是我的志向。”
他的话令飞鸾多少有点沮丧:“哦,原来是这样。那天你打扮成道士入宫,我还以为你想出家做道士呢。不过,你若是愿意做道士,那该多好啊……”
“……这我还真没想过呢,”李玉溪被飞鸾殷切的希望给弄糊涂了,他低下头微微红着脸道,“其实我来长安是准备科举的,只不过,现在时常住在华阳观里。”
“住在华阳观里?为什么呀?”飞鸾无意间多问了一句,就害得李玉溪支吾个不停。他斜着眼睛偷瞧飞鸾,看着她一派天真灿烂的笑容,就死活也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心仪华阳观的全道士。
“哎,雨停了,天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回东市吧?我还有东西要买。”李玉溪掏出一只精美的绣花荷包来,从中摸出一串钱,拆了十个铜板付给伙计。他爽快而潇洒地付钱动作若是被轻凤看见了,一定会得她赞许有加,只可惜我们傻乎乎的飞鸾只觉得不好意思,倒是好几个在店中吃茶避雨的客人,这时候纷纷向李玉溪投来复杂的目光。
飞鸾一路跟着李玉溪走出蒸糕铺,此时长安细雨初停,两个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未有功名加身的李玉溪按律穿着素白的衣袍,与娇小玲珑的飞鸾并立在一起,一对妖童媛女恰如玉树琼花一般,煞是引人注目。
长安东市在雨停之后更加热闹起来,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李玉溪很是体贴地让飞鸾靠着街边走,借以避让纷乱的车水马龙,而他自己则不时与路人擦肩而过,偶尔还会有人不小心撞上他的肩,打断他与飞鸾愉快的闲聊。
这般马大哈的少爷做派果然很快就给李玉溪带来了麻烦,没过多久就见他忽然大惊失色地一拍腰间,高声嚷嚷道:“哎呀,我的钱袋呢?!”
“啊?你丢东西了吗?”飞鸾的脸立刻也跟着开始发白——她因为丢三落四没少被轻凤数落过,所以此刻感同身受,也替李玉溪万分紧张。
“都是我太糊涂了,走路从来都不留神,”李玉溪一想到回去以后又要挨全臻颖的骂,内心就十分沮丧,因而苦着脸深深自责道,“哎,这已经是今年丢得第几个钱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