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姜伯父死后的半年,我过了及笄的年龄,早已换了发式,人也规矩了许多,不再乔装成男子混迹于街市,愈加有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女子及笄后便可以开始谈婚论嫁,也不知朝臣并王公贵族心里都心知肚明我早以被皇家定下不敢来提亲,还是我的恶名早已传播在外,总之,整个都城的媒婆齐刷刷的没一个上门来的,我看父母都不甚着急,自己也庆幸落得清闲。
那日自清晨便天降大雪,过了午后落雪渐小,只余零星雪片缓缓飘落着。不知怎么,我在家呆坐的有些发慌,遂避开侍从取了那把红油纸伞批了毛茸茸的大氅骑马只身前往郊外散心。
出了城,天阔云低,目所及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心情自是开阔了不少。我把马匹拴在一株柳树上,撑起纸伞沿着城外的小河慢慢走着。河水并未冰封,只在沿岸处结了雾白的一层冰,河水汩汩流淌,有雪片落下瞬间便被吞噬随流而下。
我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将伞担在脖颈处,歪着头托着腮想心事。我已托了一些人暗暗地寻了姜缨有半年,但始终一无所获,只知他在姜伯父阵前自刎时便早已不见了踪迹。我原本想去找当时在场的淮卿问一问清楚,却没想到自襄平之战后,韩伯父自称战时受伤颇重,不能舟车劳顿回都城,请求在原地养伤,岂料养了两个月,又上书说伤重难愈,不能再担骠骑将军一职,请辞回乡。本以为君上就算不好好抚慰一下有功之臣,也应该驳回请书,命他先回都城养伤才是。但岂料君上只瞥了一眼请辞折子,便轻飘飘的道:“准了!”
韩伯父甚至都未回府收拾些家当,就直接携了淮卿回乡了。我也给淮卿去过几封书信询问,但始终没有片语回音。
这半年,仿佛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变了,姜缨不知去向,淮卿回乡无音讯,扶华始终躲着我,父亲借口朝政繁忙对我能避就避,连罗夫子病情也日渐沉疴,如今连起床都不大能了。对一个毫无女人缘的女子来说,这样的变故是极其残酷的,及笄了要懂得对其他男子避嫌了,但我身边能说话的女子又仅有我母亲一人,我曾被逼无奈参加过几次所谓小姐们们的庭宴聚会,可我不晓得那些世家的小姐们见了我为何都像个昂鼠阔步的孔雀一样对我只会翻白眼,要么就是像乌眼鸡一样不挖苦几句就不舒服,我除了莫名其妙的问丫头:“她们有毛病啊?”还能说什么?!
所以,我宁可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季节神经质的来到郊外遛马,也不愿去什么闺阁进行什么所谓的围炉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