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媒体的热炒,媒体上围绕石秀珠父母的无力要求,在伦理道德方面展开了大讨论。但很快,讨论的范围就不在限于伦理道德了。几天后,“荣泽”的小股东们以被敲诈勒索的名义报警,同时向“荣泽”的董事会递交了律师函,要求石秀珠对此给予合理的解释。由于证据不足且股东们不属于直接受害人,所以报警之后没有被立案。
事情没这么快结束。在消息公布的第二天,石家老太太江彩霞以石家的名义正式报警,同样是敲诈勒索罪。石家的股权在石秀珠养父养母因意外辞世之后,本来应该由石俊涛为指定继承人,但由于当时石俊涛没有成年,所以才由其祖母代管这份股权,如今石俊涛虽然成年,但因为进修学业的缘故,股权依然由祖母代管。也就是说,石家在“荣泽”的股权本质上是石俊涛的,由祖母江彩霞代管,而石秀珠只不过是打工的。
石秀珠的亲生父母对石家股权提出无理要求,作为石家的当家人,江彩霞有权报警。在核对了律师文件之后,警察正式受理,并承诺立刻讨论是否立案。石家老太的第二站则是法院,直接向法院提请了赡养诉讼,起诉的是石秀珠和石秀珠和石秀珠的亲生父母。但石家老太太也公开解释说,她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并非对石秀珠不满,而是希望以法律文书的形式规定好石秀珠的赡养义务,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对老人来说是葬礼上多个人少个人的问题,是重孙女的归属问题。
这么一解释,所有人都觉得完全应该,而且没人说石家老太太的不是,老人家的确不差钱,但到了这个年纪上,没人不看重自己的身后事的。再说了,论辈分,石家老太太是辈分最高的了,怎么也得尊老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基本撇清了石秀珠的关系,变成了两家长辈之间的较量,至少从舆论上来说,石家已经不再吃亏了。尽管如此,私底下石秀珠还是发了飙,因为咨询了好几个律师之后,律师们一致认为这种情况下勒索罪很容易打成扯皮官司。如果对方申请法律援助,很可能把案件的性质变成赡养义务争议官司,这样一来,不是说最后赢不了,而是变成马拉松官司之后打得人精疲力竭,然后合议庭各打五十大板,还是得让石秀珠给点钱意思一下。
而且扯皮的时间太长,对石秀珠的声誉也有影响,没准“荣泽”的合作伙伴知道了石秀珠在打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官司之后,还会整出点别的幺蛾子;不如就此见好就收,走正常程序,在调解的过程中诈唬两下,给这一家子点教训也就行了,至于教训的方式,比如在局子里写下的那张欠“大师”们“出场费”的条子,就可以交给艾丽丽这类人去运作了。
随着事件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娘炮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实际上,整个这个事件中,除了当天下午的临场发挥之外,其他的时间,他也就只是在大佬们之间跑腿而已,所谓“全权负责”只不过是个美丽的口号,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实际上任何一个职场新人在跨出自己第一步的时候都是从跑腿开始,这是一个体力活儿,也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活儿。
跑腿,实际上是让你通过一系列的“长跑”和“障碍跑”熟悉整个办事的流程,同时熟悉各部门各单位的工作属性以及不同人的办事风格,同时也是锻炼你的交流和应变能力。几次腿跑下来,如果你一点长进都没有,那就别怨天尤人了,天生跑腿的命。
譬如有些出租车司机入行时间不长,但很快就能混到不少爱喝酒的固定客户,有时候到了大家活儿都少的时候,他偏偏电话不断。再譬如有人想开个店,实地考察店铺位置的时候考虑市口、考虑租金、考虑户型、考虑集团优势等等,其实找个人问一问或者更靠谱,那就是入行五年以上的快递员,这类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跟你说清楚各区各片住户的平均消费能力、宅不宅、在家和上街的时间、属于吃货还是属于爱买高仿装逼二货,甚至是否结婚……
有时候每个人正在做的这份工作未必是自己喜欢的那一份,但只要你是个有心人,一定能做出点门道来。
通过这一次跑腿,娘炮收获到的显然更多。以前的娘炮,脑子里装着的都是二十几年背下来的课本。但通过这一次“全权负责”之后,很多原先被自己背得滚瓜烂熟的东西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发酵膨胀,焕发的新的生命。这种新生,几乎像一次剧烈的化学反应一样,让原本的各项知识激烈反应,产生了全新的物质。如同诗人一样,背下了那么多的名作名篇,轮到自己写的时候,字还是那些字,典故还是那些典故,但顺序变了,意思就变了,韵味更是变了。
对娘炮来说,这次的经历堪称脱胎换骨。
“咔嚓!”闪光灯一闪,坐在广场长椅上的娘炮从沉思中警醒,却看到女汉子正举着手机拍照。
“拍我干嘛?”娘炮皱了皱没问道。
“嗯……刚刚你那专注的样子……特帅!”女汉子收好看了看照片,又递给娘炮道,“不信你自己看!”
娘炮看了看照片里的自己,确实挺有味道。帅,压根儿谈不上。娘炮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帅哥见得多了,照片里的自己显然不够格。不过虽然不够帅,但好歹耐看。“耐看”这个词还真的不是特别好解释。怎么叫不好解释呢,比方说咱们看一个异性,第一眼下去很惊艳,但时间久了发现就那么回事,再久一点发现惊艳之下全都是毛病,这叫不耐看;而耐看的则是,越看越来劲,渐渐就陷进去了。没有缺点的人不耐看,因为看得久了,没有缺点就等于到处是缺点;有缺点的而且缺点恰到好处的人最耐看,看着看着就发现,缺点也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