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西瓜的时候，女汉子和艾丽丽叽叽喳喳地聊着，逗得高桂枝一直在笑，只有娘炮插不上嘴，老老实实地啃着西瓜。好在娘炮的胃口不错，怎么啃也没觉得撑。另外三位聊得爽了，迟迟不见娘炮开口，也觉得有些纳闷。

艾丽丽用手肘顶了顶娘炮问道：“我们聊得这么开心，你倒是也聊上两句啊！”

娘炮笑了笑：“我就听你们聊着，挺好的……”

女汉子皱了皱眉头：“是不是……是不是我们说的……你不感兴趣？”

娘炮摇摇头：“不！不！我真的是很想听……以前……以前虽然我父母健在，但是很少有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吃水果的时候，就算是偶尔的日子里他们都在家，也都是各做各的事。很少……很少能够这么一家人坐到一起聊得这么开心……你们继续聊，我就这么听着都觉得很高兴。”

客厅内略沉默了一会儿，高桂枝开口道：“你是我儿子。”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三个年轻人都是一愣，但很快，也都咀嚼出了其中的味道。娘炮埋下头啃了一大口西瓜，含含糊糊道：“还是这里好。”

艾丽丽不太明白情况，但是女汉子却明白。之前的林雪菲虽然拥有不错的家世，但父母都是“忙人”，除了本身的教学之外，其行政级别也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有太多时间留给家庭。再加上林母对林雪菲近乎苛刻的要求和“成凤”的期望……确实很难让人想象出这是怎样的家庭关系。

相比之下，帅小兵和高桂枝的相依为命，再加上艾丽丽那股子永远也浇不灭的热情，让这个家充满了人情味。娘炮的身份虽然已经暴露，但却没有人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他，反而竭力让他融入这个家庭。这个家，更像一个“家”。那个“家”里虽然父母都健在，但整天都是没完没了的教研会、动员会、总结会、交流会，还有没完没了的应付检查、接待领导，完事了回家还要揪住自己没完没了的思想审查和“政治”审查。

自己不像是女儿，而像是囚犯，一个带着原罪的囚犯。自从开始上学的时候开始，自己就像一个有案底有前科的人一样，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监视着，稍有逾矩就会立刻被严厉训诫，就连别人犯错哪怕与自己毫无关系，都会以“无则加勉”的名义被旁敲侧击地教育一番。而从身体开始发育起，自己哪怕与男生有一个眼神交流，也会在第一时间被人把小报告打到老师面前，又在第一时间被告知父母，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思想教育。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被告知，自己是父母的脸面，自己活着是意义就是维护父母的脸面，将来要为父母挣得足够的脸面。

而现在的这个家里……让脸面神马的都见鬼去吧！

娘炮活得无比轻松自在。虽然当女人的时候总是生活在各种目光的聚焦中，生活在各种被人羡慕嫉妒恨中，那种满足感确实让人很舒服；但娘炮还是觉得，这种满足感体会的时间久了，也就没了太大的意义，就像是一件自己心仪已久的衣服那样，一开始买回来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穿，但时间久了也就不再当回事了。大概只有得不到这些的人，才会去如此努力争取吧……

艾丽丽擦了擦嘴，用沾满西瓜汁的手在娘炮肩膀上拍了拍道：“快点吃！等会儿帮姐拼一张床！”

“怎么能让你睡这个！”娘炮看了看艾丽丽从超市拖回来的折叠床，“你睡我房间吧！”

艾丽丽朝女汉子一指：“她呢？我这折叠床只够睡一个人的。”

“你们睡一块儿呗！反正都是女人……”娘炮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愣住了，有些尴尬地看着艾丽丽和女汉子。

艾丽丽翻了个白眼：“我现在还能把她当女人看么？别说睡觉了，洗澡上厕所都得躲着她！”艾丽丽平时看上去挺大方，但在这个“原则”问题上还是选择了不让步，毕竟她陈述的是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到也就罢了，如今都知道真相了，无论如何是不能把女汉子当女人看了。

娘炮没法争辩，只得点头答应。

家里的小书房不大，紧挨着储藏室。很多年前房子拿到手的时候，同户型的住户们都选择把储藏室的墙打通，扩大书房面积。而高桂枝一来没钱，二来这个家只有孤儿寡母，也就没考虑多住几个人的问题。虽然是“书”房，但里头空荡荡的。以前的帅小兵虽然不是学渣，但也不是学霸，独立的书房从来没用过，伴他度过寒窗生涯的也就是卧室那长书桌而已。

“这个……什么都没有唉……没空调怎么睡？”娘炮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我们把我房间的床搬过来……我跟菲菲睡这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