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二姨太含笑看着哑姑。看得出她在强撑着,只说了三个字,就已经虚弱得直倒气。
哑姑抓起她的手腕把脉,一面低头轻轻笑道:“对不起,来的迟了。叫你受罪了。”
二姨太眼里隐隐显出泪光,但也只是一闪而过,面上始终含着淡淡的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哑姑凝神号脉。
柳雪伸手摸摸二姨太的被褥,“呀,这么冷!炕里没生火?”说着转身去摸火炉,触手冰凉,“怎么火炉是冷的?这大冷的天,屋子里跟冰窖一样,不冻出病来才怪呢——丫环呢,伺候的人都死哪儿去了?”
小丫头长了这么大,都是金尊玉贵地养着,哪里见过有人这样受罪,又是柳府里的二姨娘。所以觉得眼前看到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喊了半天,竟然没一个丫环仆妇出现。难道这院子里就二姨太一个人住着?
再看满屋子,也实在是简陋得厉害,竟然找不出一件像样的家具和陈设,细软更是粗陋,还冷成这样,分明是要冻死人的。柳府里一般的老妈子老仆人只怕也比这条件好。
“这、这……是不是二姨娘你好性儿,惯得她们一个个都不知道哪里偷闲去了?回头我一定告诉爹爹,狠狠惩罚这些欺软怕硬的懒骨头!”柳雪愤愤嚷着,眼泪扑簌簌下来了。
二姨太嘴角依旧含笑,轻声解释,“不怪他们,是我遣散他们去的,去别处也好,免得冻坏了。”
“为什么不生火?为什么不用厚被褥?为什么屋子里冷成这样?你不是每月都有份例银子的吗?还有每年换季的衣物用品,还有御寒炭火,都哪儿去了?”柳雪扑到炕头,提高嗓门喊。
“雪儿先不要着急,女孩子遇事头一件要紧的,是沉得住气,你看你头一个就慌了神不是。”哑姑说着拍拍柳雪的手。
柳雪甩开哑姑的手,哭嚷:“就你沉得住气!你看看这叫遭的什么罪呀!她可是爹爹的二姨太呢,如今府里最大的姨娘,凭什么要受这样的罪?九姨娘那里吃的什么用的什么,怎么到了这里就寒酸成这样?到底是谁在捣鬼?!”说着到火炉边查看,一个装炭火的筐子空荡荡的,哪里有一块烧炭。
“是不是都被别人克扣了去?是不是有人欺负二姨太?难道府里分发的炭火你们这里竟然一点都没有?昨儿小嫂子还特意叫增添一些呢!都分哪儿去了?!”
二姨太却强撑着摆手,“雪姑娘快不要嚷嚷,没有人克扣我的东西,也没人欺负我,都是我自己不好,常年拖个病身子,不争气。”
“是病人就更应该多照顾呀,怎么反倒遭着这样的罪!”柳雪小脸气得青紫。
哑姑冷笑:“欺软怕硬,弱肉强食,这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就连这小小宅院里也不例外。”
李妈本来一直跟在身后冷眼看着,这会儿察觉到哑姑脸色不悦,马上出溜到门外找人,叫给这里添置炭火,再弄两张新被子来。
哑姑站起来,“您身子不要紧,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伤风感冒才病倒了,我回头开了药方叫人把药送过来。好好养着,很快会好起来的。”
二姨太还是淡淡含笑,没有太多感激,也没有什么愤慨,只是说了句你费心了。
走到门口,哑姑忽然收住脚步,“三姨太留下的三个丫环,我看着都是老实孩子,回头拨到这里伺候吧,至于这院里那几个偷懒耍滑捧高踩低的货色,不用再回这里了,拨到厨房干粗活儿去。”
声音凌厉,带着寒霜。
李妈不由得身子一震,不敢辩解,点头称是。
出了二姨太的院子,柳雪脸上泪痕还在,抬头看哑姑:“现在去哪里?”
“哪也不去了。”哑姑舒一口气,“回去吧。”
李妈暗松一口气,再也不敢怠慢,亲自监督人去为二姨太生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