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欢磕头,“不是,不是的陛下,您已经十分英明睿智,勤政爱民,您有足够的本事治理好我们东凉!是他们,他们贪心不足,想从您这里得到更多,想牢牢攥紧他们手心里的,保护好他们已经得到的,想维护他们的利益。”
正禧皇帝眉头紧皱:“那也得首先为国家大计和朝廷利益为重啊,最不行,也得两者兼顾,可是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的,只顾私利,根本不管国家和朝廷的死活,还满嘴道德文章说得天花乱坠,把朕哄得团团转!上面这样也就罢了,怎么连州府也跟着效仿起来?这样的风气,可恶可憎,万万不可纵容!”
刘长欢想说那就从中挑几个开刀,好好煞煞这邪风。可是他不敢说。内侍无权参政,一不小心,就会掉了脑袋。
“全国上下居然都一个腔调!真是奇怪,就算朕下旨要求,他们也不会这么齐刷刷!看来还是尹左相魅力大啊,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短短时间之内,这么多人,上上下下,异口同声,一模一样的说辞!哈哈,这就有意思了!下面还有那句潜台词,怎么也不干脆说出来呢?还不如直接告诉朕,该把帅印交给秦简了!这大帅,非他无人可担得起,而且他也配!
更有趣的是,这时候朕的左相国居然唱起了反调,连着四天,都在朝堂上指出,必须把秦简召回来,任李度念为帅。说什么秦简年轻,阅历浅,没有李度念沉稳!屁话,这都是屁话!他们一正一反,给朕演双簧呢。别以为朕看不懂?”
刘长欢用膝盖爬动,捡拾着满地奏折,不敢接陛下的茬。
哗啦——皇帝忽然拂袖,桌面上所有的奏折,包括一些没看完的,都被丟下来了,乱七八糟砸了一地。现在刘长欢不用担心脑门上再挨奏折的砸,他安心地捡拾。
正禧皇帝挠挠脑门,又抬手去抠脚丫子。
心里气不顺,脚丫子也跟着痒痒。
“砰!”一声响。
一个大靴子砸了下来。
刘长欢毫无防备,被砸得昏头转向,顿时趴在地上。
“别捡了,起来陪朕说话。”陛下命令。
刘长欢干脆站起来,大着胆子,“陛下,这帮人叫您惯坏了。尤其左相爷。他把您对他的恩慈,当成了可以利用的把柄。他聪明得过了。”
空气刹那静止。
刘长欢豁出去了,继续说道:“身为下属,不为黎民百姓和国家考虑,相反一手遮天,要挟天子,他犯了身为臣子的大忌。”
“刘长欢。”陛下说。声音很轻。但是刘长欢知道自己的话戳到了陛下心中最痛的那一块。
他重新跪下,“陛下,老奴该死,陛下赐死吧。老奴不敢怨恨。只求陛下能心里从此安乐,再也不要如此日夜熬煎。”
他说到了动情处,老泪横流,砰砰砰磕头。
“何罪之有。”陛下说着,下座,亲手搀扶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内侍。“如今只有你,愿意在朕面前说实话了。可恨这些人,谋取私利达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明知道这次的胜仗并非秦简功劳,却还能厚着脸皮跟朕反复叫板,这才是叫朕最难以接受的。”
刘长欢脸上同样有了愤怒,“依奴才愚见,陛下干脆向天下宣告,界山河谷打了胜仗的是白峰老将军,再派人去寻找联络,送一道圣旨给白峰,免了他大小罪名,叫他从此不用躲藏,站出来堂堂正正接受重用,给朝廷效力。如此一来,我东凉国安全有了保障,陛下也不用受这些上上下下的牵制和烦恼。”
正禧皇帝呆住了。
不说话,望着眼前红烛走神。
刘长欢知道自己再一次戳中了陛下心中的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