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这辈子就这样了,哪里也去不了,只能闷在这黑屋子里熬日子!一直一直熬下去,直到把这一身没用的臭皮囊熬干,那时候一口气上不来,两脚一蹬,我就彻底解脱了。”
说完,发出一声叹息。这叹息,蕴含了和这花样年华极不相符的悲伤和忧愁。
“其实,我从前不是这个样子。”哑姑在一个小绣凳上的慢慢坐下去,“我是个哑巴。口不能说,耳不能听,什么都不知道。”
“哦?”不但张紫蓝,几个丫环也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张紫蓝喃喃:“你是个哑巴?哑巴那不是天生的残缺人吗,那可真是算得上可怜呢。”
哑姑轻轻一笑,“别人看着我可怜,我父母也觉得可怜,可是我自己不觉得可怜,我一直坚信我的病能治好,后来果然遇上了一个好机会,我的病就好了,我就成了现在的我。”
为了说服这心灰意冷没有求生欲望的姑娘,她只能临时编故事了。
幸好这故事是有底本的,编的成分不算太多,太不算太离谱。
“有些病是能够治好的,而有些病,生来是无药可救的,我这个病,就没有办法可治。”
张紫蓝说着伸一只手过来,试图去摸哑姑的头发,身子刚爬起半分,秧儿赶紧抓住大大的衣衫生怕滑落下去。
张紫蓝忽然颓唐地收了手,叹一口气,“好黑的头发,发式也别致,我这半年没出门,梁州街头又开始时兴新的发式了吗?”
秧儿及时摇头,“小姐,这不是我们梁州的发式,她也不是梁州人,她是她师父从外面带来的。”
张紫蓝瞅着哑姑的头发怔怔,眼里满是向往,“要是有一天我梳上这样的发式,在花园子里追着蝴蝶跑,我跑啊跑,笑啊笑,那种快乐,那种自由……唉,都不会有了。”
哑姑顺手摸摸炕边的被褥,触手绵软温暖,自然都是最好的丝绸棉花缝制的,墙壁上装饰着女儿家喜欢的各种花式和绣品,看得出,这是个曾经热爱生活的姑娘。
“其实,这世上很多病都是能看好的,包括那些不治之症,不管得了什么病都要用积极的心态去面对,况且姑娘你并没有病,你只是怀有身孕了。”
秧儿本来刚刚端了一碗水要给小姐摆到炕桌上,忽然手一滑,那白瓷碗轻飘飘滑落,直接翻在了她自己的脚面上。
水是炉火上刚刚烧开的滚水,满满一碗,全部泼在了那对绣花的小棉鞋上。
秧儿似乎感觉不到烫,只是忽然软软地出溜下去,身子跪在了地上。
“怀孕六七月的女子,自然身材臃肿,身形走样,等孩子生下来,你可以加紧锻炼,做好恢复,到时候你还是一个活蹦乱跳苗条健康的少女。”
秧儿忽然疯了一样翻起身,对着几个小丫环就往外推,一个个全部赶了出去。这才返回来,一根指头指定了哑姑的眼睛,眼里喷火,恨不能一口把眼前这小女子给吞进肚子里去。
“你、你、你——你胡说!信口开河,你真是活腻了,敢给我家小姐造谣?她可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呀——随便造谣生事坏人声誉,尤其是损毁官家小姐的青白声名,那可是要拔了舌头挨刀杀头的呀——”
那声音和神态都显出这个大丫环又气又惊,简直要崩溃了。
但是哑姑不急,不慌,本来悬着一颗心顿时落地,丫环这激烈而夸张的反应,说明自己大胆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一宝押中了,站起来微微摇头,声音很轻,“你,你们,真是无药可救了——这明明都怀孕六七个月,已经出怀了,还试图掩饰,这不是自欺欺人吗,真不明白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