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家很快就发现自己第一眼好像看错了,虽然都是翠绿的颜色,她这衣衫却不是一般的便宜料子,但见随着身姿摆动,那面料上波纹暗动,流光溢彩,竟是上好的九紫绸。
更让人意外的是,她这身衣裳不是大家早就见惯的样式,平时大家穿衣都是上襦下裙,上面艳丽下面则肯定素净,这样一素一艳才能搭配出效果来,而且那裙子肥大宽厚自不必说,连上身的短衫、襦袄等都尽量裁剪得又宽又大,穿在身上基本能将整个身子都遮蔽在衣料当中,女性身材的凸凹更是被遮掩去了十之八九。
眼前的小哑巴,她今日这衣衫明显有些奇特,不是上襦下裙,大氅下露出来的,是一件从上到下连通在一起的长衫,却不像男子的长衫那么宽,裁剪得很窄,几乎是紧紧贴着身体的曲线走势而缝制,一圈罗文花色领,上面绣着淡淡的小红花,像不经意撒上去的小星星,胸部有两个小小的突起的苞儿,到了腰部却忽然收了回去,紧紧束在身上,突出一个盈盈一握的小腰,可等往下到了臀部,忽然就宽大起来,好像要故意地烘托出一个圆润的小臀,绕过大腿,下面又窄小了,玲珑地收束,一直款款地拖曳到了脚部。
哑姑单瘦,身子基本上还没有开始发育,但是这凸凹有致的曲线也令大家瞪大了眼睛,一向讲究含蓄美的她们,穿衣从来都是宽袍大袖,以遮蔽女性身体特征为美,哪里见过这样夸张外露的穿衣方式?
哑姑好像知道大家在看自己,她竟然不扭捏,不胆怯,不害羞,大大方方站着,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还把身子轻轻转了转,接受大家的注目礼。
柳府的女性们集体沉默着,被一种大胆热烈的美所震撼,有人在心里惊叹,哪里来的这种样式,难道是街面上最近流行起来的?有人在咽口水,小哑巴这么单瘦都能这么好看,要是穿我身上,那会是有多么丰韵迷人啊。
“哼——”重重的一声冷哼。
有人用鼻子打破了这种沉默。
哑姑悄然循声望去,是自己左手边一个十二三的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一脸傲娇,好像只有这样的表情才能让大家认出她是府里最尊贵的小姐。
兰草说过,柳眉老实,柳沉奸猾,柳雪还小,柳映倨傲,那么,这一位满脸傲气的必是柳映无疑了,就是她,曾经把童养媳小哑巴按在太湖石上重重地磕头?就是她,把兰草放在雪地上做活靶子?
就是她?
哼,想不到她自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找茬了。
哑姑轻轻冲大家点一点头,好像一个阅兵的将军在冲他的士兵们点头示意。
有人的鼻子差点气歪了。
“哎,我可是听说她自从那次被你撞破头之后,昏迷醒来就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爱动不爱乱跑,但是胆子比过去大多了,还能看病了,连母亲都对她另眼相看,吃的穿的花的用的都尽可能满足她,哼,她现在的待遇可是比我们这些正经的小姐们还要好上几倍呢。”
柳沉在柳映耳边嘀咕。
虽然是嘀咕,但是声音却一点都不加掩饰,当着一个哑巴,用得上掩饰吗?
看完了衣裳,大家的目光再次在哑姑的头发上注目。
这时候,哑姑自己却正依次望着各位小姐的发髻打量。
除了最小的柳雪,其余姐妹竟然都梳了一种奇特的发式,一束一束的发丝从额前开始往下打结,最后在脑后汇成一束,轻轻扎成一捆,不戴任何钗环饰品,素雅,本色。
同时兰草眼珠子骨碌碌四处看,她发现除了这几位小姐,那各房的大丫环也都一个个梳了这种发髻。
兰草悄然暗笑,原来小奶奶的那个发式竟然已经在府里传开了,大家纷纷效仿不说,还打破了主子和丫环的界限,现在弄得大家都一样了。
哑姑和兰草的惊讶,远没有那些看到哑姑头饰的人,此刻内心的惊诧来得猛烈,刚才只顾着惊叹她的衣衫,忽略了发式,这个小哑巴,她竟然又换了发式,一把分外浓密乌黑的发丝,本来顺顺溜溜,可是现在不知怎么弄的,竟然在额前留出斜斜的一大把,软软地蜷曲出一个大大的波浪形,后面却高高地竖起来,扎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发束,看上去高傲得就像一匹骏马高高翘起的尾巴。
依旧简单,流畅,自然,可是却平添了一种分外的洒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