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两个月后的某天,狄彦重感冒,他再次提及那些照片。
是临睡前,尽欢倒了温水去给狄彦吃药。他刚从小睡中醒来,神色略微恍惚,吞下药后,他忽然拉住打算离开的尽欢的手。
“我跟她,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尽欢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与沈幼希。
“我们不是情侣关系。”
“你信我吗?”
你信我吗?信我吗?信我吗?
那是第一次,他同她谈及沈幼希。那是第一次,他用那样郑重的语气问她,你可以相信我吗?
像是不由自己,尽欢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就如同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下一刻,尽欢身体一斜,她整个人被狄彦拉倒在床,他伸手揽过她的腰,他们离得那样近,他的呼吸喷薄在她的呼吸间,灼热而迷人。她的神色变得恍惚。怔怔地望着他的脸离她愈来愈近,直至唇齿相依。
那是她渴慕过的气味,独属于他的气味。既熟悉又陌生。她等待了这么久。她的眼泪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惊扰了狄彦。
他微微放开她:“怎么了?”
尽欢摇摇头,又哭又笑:“我开心。”
“傻丫头…”他呢喃般的声音,软绵绵地消失在彼此缠绕的唇齿间。
肆
阳光透过落地窗一览无余地照进来,打在临窗而坐寂静相对的两个人身上。
尽欢端着咖啡,一口未喝,滚烫的咖啡已变冷。她望着对面的沈幼希,等待她先开口。她第一次仔细端详这位情敌,不可否认,她生得很美,雪白的瓜子脸,大眼睛水汪汪的,仿佛随时可以落下泪来。她身材极为纤细,令她更显得柔弱,楚楚动人。确实很容易令男人动恻隐之心。
可她此刻的神情举止一点也不柔弱,甚至有种咄咄逼人之强势。尽欢想,或许在面对自己才会展露她这一面吧。
沈幼希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从包里掏出一本病历本,推到尽欢面前,嘴角欠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尽欢的心在看到病历本时,突兀地“咯噔”跳了好几下。
“你什么意思?”她问。
“你自己看吧。”沈幼希说。
她伸出手,迟疑了下。沈幼希嗤笑:“你在害怕什么?”
尽欢翻开病历本。
然后,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抬头望着沈幼希,一脸不可置信。
“没错,我怀孕一个多月了。是狄彦的。”沈幼希说。
“你撒谎!”
“呵呵,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他。”沈幼希掏出手机,翻出狄彦的号码,递给她。
尽欢怔怔地望着那个名字。我的阿彦。
阳光下那么刺目,刺痛她的心。
忽然间,呕吐感强烈来袭,她捂着胸口,从咖啡厅落荒而逃。
地下停车场里,尽欢坐在车内,静默许久。她启动引擎,将车开出去。上了主干道,她掏出手机拨打狄彦的电话,是关机状态。
她在十字路口掉头,往狄氏大楼方向去。
她不信。
她耳畔还回想着他郑重的声音,他说,我跟她不是情侣关系。他说,你信我吗?
可沈幼希白纸黑字的检测报告又是什么?如果是假的,她怎么敢当场拿出手机让她找他求证。
她的心忽然好乱。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她急迫地想要得知答案,再次拿出手机打电话,手指微颤,一个不稳,手机掉落在车厢。她茫然地俯身去捡,一下够不着,再府低身体。她并未发觉,方向盘在她手里打得歪斜,脚底的刹车不由自主地加了速。
而此刻,迎面而来的一辆车,避无可避地与她的车迎头撞上。
砰――
在强大的痛击与昏眩中,尽欢渐渐失去知觉。她的手指,自始至终,还保持着去捡手机的姿势。
醒来时,尽欢只觉得浑身散架般地痛。万幸的是,受的均是外伤。右手臂尤为严重,骨折了。不幸的是,她肚子里两个月大的孩子,没能保住。
狄彦握着她的手,满脸憔悴,眼睛里却是掩不住的欣喜,喃喃:“你吓死我了,尽欢,你吓死我了。”
她的思绪渐渐回神,流着眼泪问出心里的疑惑:“狄彦,沈幼希说有了你的孩子…”
“什么?!”他震惊的神色不像是装的。他掏出手机,拨通沈幼希的电话,厉声说:“小希,如果你再这样,我真的会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挂掉电话,他坐回床上,捧着尽欢的脸,一直望进她的眼睛深处。
“对不起。虽然你说过,我们之间不用说对不起。但是这句对不起,不是为了小希,而是我自己。”他叹口气,“我是个不喜欢解释很多的人,但我很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我跟小希之间的关系。”
“我一直视她为亲妹妹,她是我母亲临终前的托付,所以哪怕她任性地做出许多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的事,我也不能丢下她不管。”
沈幼希也是私生女,她的母亲与狄彦的母亲曾同在一家食品工厂上班,大抵是同病相怜,两人情同姐妹,因此两家关系一直很亲厚。沈幼希与狄彦青梅竹马,她从小爱慕他,而他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在她十五岁那年,沈母与狄母所在的食品工厂发生了一场火灾,在那场事故中,沈母为救狄母而丧生。那之后,沈幼希便一直同狄彦mǔ_zǐ一同生活,直至狄母因病去世,她留下的唯一遗言,便是让狄彦照顾好沈幼希。
大概是因为这个遗言,沈幼希一直以狄彦女友身份自居,她深知,狄彦是个孝子,一定会遵守诺言。所以哪怕她其实知道,狄彦对她的感情,并不是爱情,也一直不肯放手。狄彦同许尽欢结婚当晚,她用刀片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那之后,更是多次反复地上演这种伤害自己的闹剧。很多次,狄彦恶狠狠地警告她,可在她可怜兮兮的眼泪攻势下,毫无办法。
她的爱,已渐渐成为一种得不到便毁灭的执念与欲望。
“尽欢,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不会让她再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