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冷芬连忙也站起来，跟着拍了拍犹自出神的冷然，又，“妈在楼上，你还先去看看她……黎婷，我送你。”

两个女人一番客套，自不用。而冷然其实老早就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即便有时候还无声的，但他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言语。

他慢慢地抬着脚步，一步一个脚印地穿过厨房上到楼梯。呵，他何尝不想立刻飞到她的身边？可又有什么用？只会徒增悲痛。

果然，正如冷然所想，当坐在藤椅上年迈的何英看到小儿子时，哭声从无到有，然后越来越大：“……阿……怡，她……她……还跟着你哥去了？”

冷然再也忍不住地抢前几步，蹲伏下身，拾起那双粗糙起茧还在微微发颤的双手。顷刻之间，这一两年来母子发生的磕磕碰碰旋即化无乌有，他的眼角更彻底潮湿。

就这样冷然的手一直不愿意离开母亲，在支撑她的同时也在刺激她，直到返身回来的冷芬才把哀痛的僵局撕开一条窄窄的口。

“妈……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冷芬无意识地却巧妙地利用语言工具来分神，“阿怡……有回来吃饭吗？”

何英也就抬眼，那一刻却让冷然突然发现了这一夜的功夫皮肤巧夺天工，更添的许许多多细小的纹丝雕刻着一个母亲永无止境的慈爱。如果可能，她绝对愿意以命抵命去庇护她所有的儿女。

很久很久，看着最疼爱的小儿子，何英才哽咽：“……阿怡，昨晚在外头吃得饭，早早就有电话过我，不用等她……所以吃完晚饭后，妈就去睡了。她回来……”

她想了想，又：“……好像九点半吧，这样我安心了，这个孩子……一直我最担心的了。”她叹了一口气，终究还出事了。

昨晚出去吃饭，和谁吃？冷然默念，一面把所有可能的“谁”试图找出来，不就这个“谁”刺激了冷怡？他也就随口问：“妈，有没有听到冷怡回来以后的动静？比如摔东西什么的？”

何英努力搜索，最后摇摇头代替回答，又：“平时我很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就想睡……睡得很沉。”

“后来呢，……怎么醒的？”冷然尽力却又不急不慢地引导她，想寻蛛丝马迹。

“阿怡一出事，我就醒了。”何英这回倒很肯定地。

母子连心，母女也连心，冷然始终相信，所以就连当时的他远在五十公里以外也有那样强烈的不祥预感。他终于放开母亲的手，掏出一根香烟想抽，却被冷芬捉住了手。

冷芬摆手，示意他不要抽，却又问母亲：“然后呢？”

何英哆嗦着手，至始至终没有用正眼瞧一下女儿，反而仍对儿子：“我跌跌撞撞地爬到楼下，看到阿怡……好多的血，妈那时好慌，一直帮她擦，一直帮她擦……阿怡不行了，我拼着老命叫，想找人帮忙……”到后来，她竟又老泪纵横。

冷然却仿佛看到了那时的情境，还母亲……第一个冲到面前救护自己的女儿，却手足无措的那种绝望。他有些恼怒了，脸涨得通红，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留在母亲的身边！竟让她一个人独自去承受人世间最大的悲痛。

“唉……阿怡……咽气后，她的面色还娇艳如花……阿怡啊阿怡，下辈子还要你做我的女儿……”何英犹自喃喃。

冷然更莫明其妙地猛然一阵心悸，联想到了妻的面如桃花。他终于缓缓起身，：“妈，不要太悲伤了，您老人家保重身体要紧，我还去看看冷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