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蓝玉脚下的大地整个震颤了起来,那十几万兵马停在了离秦虞天还有数十步距离的荒壁,所有的人都齐刷刷下马跪了下来:“末将等来迟一步,望将军恕罪!”
他们领罪的声音将蓝玉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那么多人在同一时间将刀戟横在了地上,跪了下来,蓝玉甚至能看到她眼前再一次扬起了一股深黄色的浓烟。
“起来吧。”秦虞天淡淡道,他接过了那名将领递给他的秦字大纛,翻身跨上了战马。
“出征。”他策马扬鞭,奔驰到了三军之前。那十几万的人跟着他喊了一声:“诺!”他们起身的时候,那刀戟的钝响,旗帜刺啦啦的呼啸声,那些人喧马嘶第一次让蓝玉心中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才是秦虞天,不再是那个沉默着抱着她在倾盆暴雨中行走的男子,也不再是一路上偶尔会扔给流民几块干粮的善者。而是大周的战神,身经数百战却从无败绩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上车吧,夫人。”一个小将牵着马车走到了蓝玉面前,有很长一段时间蓝玉只是怔在原地,望着马车一动不动,她又想起了三个月前秦虞天陪她出京,他们一起坐在马车里,怎么,他不上车吗?
蓝玉远远地望住了秦虞天,他单枪匹马行走在三军之前,他□是匹雄壮的汗血宝马,他身上没有披戴任何的铠甲,他的背后除了长枪雕弓,又插上了一把宝剑,一个箭筒,外加几杆铁枪。
他当然不会上车,他是三军统帅,这十几万jūn_duì的军魂。他攻城拔寨,杀敌陷阵只可能冲在头一个,绝不可能和她一起坐在马车里。
不知为何蓝玉居然稍稍觉得有些惋惜,她似乎隐隐意识到,一旦回到了京城,秦虞天就不会再是那个陪她一起落难乌镇,抱着她行走在深夜大雨中的他了。
15、温柔
一路上蓝玉坐在马车里,车子颠簸了半路,晌午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一股淡淡的肉香飘进了蓝玉鼻子里,蓝玉的肚子叫了几声,她意识到外面的人都已经开始用午膳了。
刚开始她还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可并没有人给她送东西进来。原本在山洞里的时候秦虞天早中午都会给她送一次吃的,这次不知是怎么了,蓝玉都等了半个时辰了,车轱辘都又开始动了,外头就是没有一点动静。
蓝玉实在忍不住,掀开了车帘,外头的一幕让她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秦虞天正和他的一大群手下坐在火堆旁边,他们在火堆上架满了野兔幼鹿各种各样的野味。有好几个将领在大声叫着划拳,余下的几个则在吃喝。
秦虞天手里拿着个酒壶,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条兔子腿。
他以前从不是这样,在乌镇的时候,他有好的东西总是先让给她,如果她没有用过,他是绝不会先用的。譬如午膳,譬如沐浴用的热水,譬如那些驱赶蚊虫的药草,诸如此类。
此时此刻,他坐在他手下那群将领中间,就好像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这是为何?因为他成了三军将领,不再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呵护备至的人了?
蓝玉心中难受,自己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只是扒在马车窗口,干瞪着秦虞天生闷气。
秦虞天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望住了蓝玉。蓝玉的脸色有点白,眼神也有些尖,秦虞天勾起了唇角,他冲蓝玉微微一笑:“饿了?”
蓝玉的回答却只是迅速拉上了车帘,不再理会秦虞天。
她以为秦虞天既然知道她饿了,不一会儿就会把吃的东西送进来,哪知道她等了又等,一直等到用晚膳的时候,车外又飘进了一股淡淡的肉香,秦虞天始终都未曾理会她。
蓝玉实在忍不住,她下了车,直接走到了秦虞天面前。
这一回秦虞天四周都没有人,不知为何那群将领都围到旁边的火堆去了,只有秦虞天一人,在火堆上架着个汤锅,煮着什么东西。
蓝玉看着秦虞天,可秦虞天根本没在看她,她心里又开始难受了起来,她冲秦虞天喊了一声:“喂!”
秦虞天正把勺子放在汤锅里搅,他头也未抬,只漫不经心道:“做什么?”
蓝玉想起秦虞天一整天都未曾理会过她,一时心里涌起了诸多的委屈,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竟然变成了一句略带抱怨的:“你怎么不管我了?”
秦虞天笑了起来,他的整个胸膛都在震动:“你是我的谁?夫人?不算。主子?就凭你?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你就连我喜欢的人都谈不上。”
他往碗里舀了碗汤:“我凭什么管你?”
蓝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难受得就像被刀扎了一样,她记得,在乌镇的时候,好多天晚上她做恶梦惊醒了过来,秦虞天都会站在床边看着她。
他虽然白天的时候装作对她不管不问,到了晚上都会彻夜守着她,因为山洞里面有很多蚊虫,驱虫的药草不是那么管用。蓝玉知道,秦虞天晚上几乎都是不睡的。
不要说是饿着她了,连那些硬一点的肉块他都会用刀背先拍碎才放进汤里,他每次给她煮东西,她在山洞门口都是看到的。
难不成就因为她骂了一句他的祖宗,他就不打算管她了?他都喜欢了她十年了,怎么说变就变了?这不该。
蓝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怔怔地望着秦虞天,眼泪也要掉下来了。他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这点毋庸置疑,不管是蓝容还是蓝玉过世的母妃,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像秦虞天这样。对秦虞天的依赖已经深入蓝玉的骨髓,然而她却浑然不知。
她只能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望着秦虞天,异常地难受。
秦虞天根本未曾抬头看过蓝玉,他一直专注地吹着手里那碗汤,他喝了一口,尝了尝,终于抬起眼来,望住了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