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盛阳口述了一遍宣传文的内容,并小心翼翼的观察罗丰的态度,相处数日来,只要观察细微的人,不难发现仙宗使者中,尽管修为最高的是秋使者,但真正主事的人其实是眼前这位年轻人。【】
那位秋使者性格上大大咧咧,看得出来,她对决策谋划没什么兴趣,甚至视作麻烦,要求太阴派别拿这些“小事”骚扰她,实际上是将事情全部推给了这位年轻使者。
宣传之事不过鸡毛蒜皮,而且几经才子润笔,力求言辞精致准确,又不乏气势鼓舞,激发弟子斗志,至少在阴盛阳本人看来,没什么地方可以修改的,他询问罗丰也并非真为了此事,只是想借此机会探探口风,甚至拉近一下关系。
他略微有些察觉到,罗丰对身为代掌门的他不怎么满意,他也很清楚,作为战乱中的一派掌门,自己表现得不怎么合格。
然而权利一事,尝到了滋味又如何放得下,阴盛阳进取不足,守成却是有余,若非海族侵略,太阴派上下一片动荡,各种坏消息使他焦头烂额,凸显出掌控大局的能力不足,换成和平时期,只需和蛮鬼派在局部区域博弈,他自信能表现得有功无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海族侵略,击杀了上代掌门,他也没机会坐上这个位置。
上代掌门之所以让阴盛阳坐上副掌门的位置,其实是看中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威胁到自己,所以放心的将二把手的位置交出去,非是不懂得以大局为重,实是在当时,上代掌门根本没料到会发生海族入侵这种数千年未有之事。
阴盛阳正琢磨着,该用什么话题当做切入口,好跟眼前这位使者攀上交情,只消这位在上界美言几句,甭管自己能力有多差劲,这“代掌门”的第一个字都可以去掉。
然而,他却听罗丰用严肃的语气道:“通篇不合格,改掉!”
“啊!敢问使者,却是为何?”阴盛阳诚惶诚恐,担心罗丰是借鸡生蛋,有意要打压他。
“太小家子气了,”罗丰瞧了此人一眼,甚是失望,“通篇千字,其中五百字赞美我军如何神勇,疾如风徐如林,歌功颂德,虽是中庸,却无过错,但余下五百字却嗤笑海族懦弱无用,极尽诋毁之能,几乎形容成无胆鼠辈,我问你,海族士兵真是这般不堪吗?”
“这、这、这是为了振奋军心,让众人不再畏惧海族残暴,故而做夸张辞令。”阴盛阳满头冷汗,慌忙解释。
“物极必反,夸张成谎,做过头了!若按照此文的形容,海族皆是色厉内荏、外强中瘠的废物,那我们辛苦攻下三城,可见也不是多么大的功劳,至于被这种废物打得丢盔弃甲,仓皇逃窜,将土地拱手相让的你们,更是废物中的废物。须知,诋毁敌人,就是诋毁自己。
你现在撒谎欺骗弟子,称海族不堪一击,将来门中弟子抱着小觑之心对上敌人,岂非要犯轻敌之错,待事后发现海族骁勇善战,百战之师,更是会起反噬之心,怨恨于你,并认为门派之言不可信。平白损害门派的公信力,这责任你可担当得起?”
“担不起担不起,究竟该如何着笔,还请使者明示。”阴盛阳擦着汗水道。
罗丰略一思考,道:“千字之文,其中用九百九十字描述海族如何强大,悍不畏死,勇猛凶残,所向披靡,最后的十字则写‘此悍勇之军尽诛吾手矣’。不要去欺骗弟子,也不要涂脂抹粉标保自家功劳,堂堂正正的展示敌人的威风和他们的首级,这才是王道做法。”
阴盛阳心道,这还不叫“涂脂抹粉标保自家功劳”,前面可气的吹敌人牛皮,后面来个神转折,轻描淡写一句话总结,这欲扬先抑的手段可比我先前的坦白吹嘘厉害多了,只怕要唬得人一愣一愣。
但必须承认,这主意的确比自己的高明,阴盛阳再也没有攀交的心思,承诺拿回去大改,告退离开。
罗丰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此人色厉胆薄,难成大事,尽走些歪门邪道的路子,真正不是做掌门的料。如果是别人坐了代掌门的位置,他有心觊觎,用些旁门左道的奇策倒也正常,可如今既然是他坐了正主的位置,就该用王道手法,不去管别人的小动作,专心尽到掌门的责任,展现自己的能力,就能稳坐钓鱼台。”
本来他多少还有点分权的想法,不想插手太阴派的事务,现在看来,若真给了阴盛阳指挥权,只怕会成为猪队友,得,还是大权包揽,做个独裁者吧。
通天古书道:“这种背后站着大粗腿的门派都是这样,外面没有强敌压迫,于是就转为内部斗争,一个个尽想勾心斗角,争权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