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鸳鸯也不想有事没事都召唤锦绣。多些人来主屋伺候,她是巴不得的。
曹静将府中一应丫鬟仆从的资料都拿了来。首先入眼的就是湘荷与清莲二人。令鸳鸯吃惊的是,那个叫清莲的丫鬟居然已经二十出头,此前她竟是没看出来。而且她这般年纪还没有嫁人也是有些奇怪。
鸳鸯便问了曹静。曹静答是:“回夫人的话,您也知道这清莲姑娘原是宫里贵妃娘娘的宫女。听说原本是到了二十五岁便给放出来的,没料到去年赏给了咱府里。故而倒是忘记了这清莲姑娘的年岁……”
鸳鸯心道,那万贵妃赏下来的人都没一个安好心的,湘荷还罢了,什么都摆在脸上——这也是雨化田为何重用湘荷,并且湘荷犯了事儿也不见他怎么惩罚她的原因。不管怎么样,这个清莲能早处理就处理。鸳鸯沉吟道:“如此倒是我们误了人家姑娘一辈子的事儿。她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清莲姑娘乃是京城本地人。只是父母早亡,家中仅剩一个兄长,又是嗜赌成性的,怕是清莲姑娘也不愿意脱籍家去的。”曹静回答道。
鸳鸯翻过了这一页,道:“那回头我与大人再作商议。曹总管自去忙罢,我自己看看便是。”
曹静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暗暗摸了一把冷汗,当初他给鸳鸯的账本上就有一些小漏洞,一开始是觉得她不识字,这么做也就是走走套路,讨督主的欢心。后来见她一本本仔细看起来了,又存了试探之心,要悄悄这个女主子有几斤几两,结果自然令他大吃一惊,鸳鸯虽没说惩罚他,可那恩威并施的语气令他至今想来都冷汗涔涔。如今,哪里还敢糊弄?他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再听鸳鸯这客气的话语,心中已有几分折服。
曹静退下后,鸳鸯让锦绣坐下继续写字。
原是她在府中无聊就教起了锦绣习字。锦绣不是没有心思的蠢人,自然知道读书习字好处可大着,不过她确实不是读书的料,刚刚写了几个字,便弄的一手墨水,瞧鸳鸯看她,赶紧道:“夫人,不然我不练习了吧,这墨似乎很贵……”
鸳鸯瞪她一眼,道:“别偷懒了。往后你自己成家立业去了,也不求你看懂诗词歌赋好文章,但凡那账本上的字总是要识得的吧?”
锦绣吐吐舌头,道:“那账本上无非是壹贰叁这些字嘛。不过,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鸳鸯姐姐怎么一手好字?还懂这么多?”
鸳鸯笑着摇摇头,道:“我也不晓得这无才是德,或是有才是德。我悄悄与你说了,我原是做丫鬟的时候,我私心想着,嫁与那平头正面的人家,便是小户人家,做那明媒正娶的正室也比大户人家的妾室好。若是给人做妾当小老婆,我宁可是死了,或是绞发当姑子的。既然是做正室的,家中一概支出须要你管着吧?便是小门小户,那也有一本账目呀。你识得几个字,做起来可不是方便许多?再有嫁与那农耕人家的,知道个水利节气,总比一无所知的好?这还是小门小户的,放在大户人家,女子的才德更是重要。”
锦绣听的云里雾里,鸳鸯点了点她的脑袋,道:“那你是学或是不学呢?”
锦绣笑道:“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鸳鸯姐姐如此待我,我岂有不学之理。”
锦绣低头翻着书,见上面一句话里有“鸦”有“羊”还有“马”,指着最后一个字道:“这字我识得,原是进良大人的姓氏。”鸳鸯微微一愣,随后笑道:“这是‘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马无欺母之心’,意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锦绣笑眯眯地道:“这个我懂,不必看书也懂。当初鸳鸯姐姐救我于雪地之中,我是铭感五内。”说到这里,她怅然叹气:“小贵那人虽名利俗气,那时也是救过我的。”
鸳鸯轻轻点头,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日你原是因我遭罪,我哪里敢贪功?你那日昏过去并不知情,你若真要感谢却是要感谢马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