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爹听鸳鸯这么说,想了想问道:“可是你赎身的事情?”
鸳鸯微微一笑,之前在叶宅只有金大娘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但是她却没有说,今天在这里也只来了金老爹,可是她打算说出来。也是因为金大娘嘴巴快,心思却是直来直去,金老爹和她完全相反,讷言少语,却是有些想法的。
“正是这事儿。”鸳鸯回来厂督府后又想过怎么和金大娘他们开口的,于是只顿了一顿,便说,“我自想着一家团聚的,不过,府里赎个人却不是那么简单的。我思来想去,这事儿也不晓得大人何时能答应,阿爹你们常住姑姑府上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情。”
鸳鸯说话的时候,金老爹就皱着双眉,一副深思的模样。鸳鸯说到这里便停下来,端听金老爹的意思。金老爹想了想,道:“你和你们主子说过了?”
“这个倒是不曾……”鸳鸯说完,只见金老爹抿了抿,忽然想起自己真正的父亲心怀愧疚、或者心虚的时候便是这个动作,因此赶紧道,“其实这事儿本昨儿个就和……就和阿娘说的,之所以没说,也是怕她想多了,以为我是因小弟的事情。今日说到这里,我也想和阿爹把话儿说开了,咱们是一家人,没有两条心的,当日小弟病重,便是让我一命换一命,我也是愿意的。”
鸳鸯在厂督府醒来的当晚,就得到了原主一些记忆。不管那些记忆是多么的支离破碎,她都没有感到一丝原主对家人的怨恨。所以鸳鸯想,她说的这些话,便是原主要说的。
金老爹缓缓地点点头,叹息道:“没想到你看出来了,这一年的功夫,你却比以前懂事了。”提起这事儿,金老爹有些感伤,但很快地道,“这之前都是我和你阿娘想岔了。只不过,赎身的事情……”
“阿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鸳鸯也跟着蹙眉。
“之前……之前你小弟生病,亲戚里能借的都借过了。”金老爹一脸凝重地说,“这次来京城,我和你阿娘是铁了心要赎你出来的,所以把乡下的田都卖了,现在乡下就剩一间祖屋。”
鸳鸯晓得这田地乃是安身立命的根基,没想到金老爹他们居然把田都给卖了!鸳鸯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心底最多的却是不安。她记得当初给金小弟看病,家里也是卖了一些田地的,不过那个时候大旱,金老爹也不认识什么有钱人家的主顾,那些良田多是贱卖。后来东拼西凑,还是凑不齐治病的钱,这才卖了“鸳鸯”的。而现在她是鸳鸯,也不是鸳鸯,受这份恩情,她实在难安。
见她小脸皱成这样,金老爹便安慰道:“我们本打算来京城和你商量过的,不过,因为寒冬腊月,路不好走,来回又要半年功夫。不说你小弟的身体吃不消,我们也想着不如把田地换成了银钱,带在身上,要是你的主子同意了,那最好不过。立即给你赎了身,我们一家才好团聚。”
鸳鸯听出金老爹话里的小心,赶紧道:“阿爹莫担心,事已至此,我只管和大人说去。端看大人同不同意给个恩典。”
金老爹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成,那你赶紧问问。然后让人给我们捎个话。我和你阿娘就带了银钱来给你赎身。”金老爹觉得自家闺女虽是好的,但还不至于让主人家留着不给走,因此听鸳鸯说去问问,便以为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诶。”鸳鸯虽是应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来不及和金老爹多说几句,小贵便来说雨化田那里找她过去伺候了。她只得匆匆与金老爹别过,让二老照顾好自己。
虽说鸳鸯还介怀今早的事情,但因雨化田本身是个太监,而且鸳鸯此刻有求于他,想要求恩典脱籍,所以在雨化田跟前伺候,反而比以往更尽心了。
而厂督府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逃不过雨化田的耳目的,上次金老爹他们来也就算了,这次可是堂而皇之地在府里见面的。故而,金老爹前脚刚走,后脚雨化田就知道了他们谈话的所有内容。
雨化田看着越发尽心伺候他的人,眼底闪过一丝讽刺。鸳鸯却全然不知雨化田的情绪,见他看似心情不错,得了空档,便屈膝跪地问道:“大人,今日奴婢的阿爹来找奴婢了。想给奴婢赎身。”
说到这里,鸳鸯看了看雨化田的脸色,见雨化田随意抄起了桌案上的一本,漫不经心地翻着,便继续道:“本来大人对奴婢有恩德,奴婢应该尽心尽力伺候大人,不得说此事的。只是,家人一心盼着与奴婢团聚,奴婢也是思念亲人,故而斗胆,敢和大人求个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