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彦堂挣扎了一阵,强大的内心终于还是屈服在了香菜的yín/威之下。
他哪一次理也没有这一回这么煎熬过。
香菜在他脑袋上作业,觉得这是个机会跟他提一下通行证的事儿,“这回理,我就不收你钱了……”
藤彦堂自然不信她能这么好心,当初签的协议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每个月理一次二十大洋。他端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岿然不动,等着她的下文。
“我听说现在出入沪市都需要通行证,你帮我搞一张通行证呗。”
藤彦堂稍愣了一下,硬挺着没有转动脖子,他还真怕自己会在香菜的手底下有个闪失。这丫头现在手里可是拿着剪刀呢。
他忍不住问:“你要通行证干嘛,你要出城吗?”
“是我哥,我想送他出国走一趟。”
没有通行证,别说漂洋过海出国了,就连沪市这么个地方都出不去。
“我看我还是把这次理的钱给你吧。”藤彦堂这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帮这个忙了。
这男人居然跟她拿起乔来,香菜还就不信邪了,“还有你藤二爷办不成的事儿?”
“别说二十大洋了,就算是两百大洋,也未必能搞到一张通行证。”藤彦堂可不是在这儿跟她瞎咧咧。说话的口气有那么一点儿严肃,“眼下的时局,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府为了限制革命党的行动,在整个沪市周边严密布控。城里也是到处警戒,现在就是一个车把式,要是没有一张通行证,有些地方根本就不让过。国府给谁颁通行证,都要对那人进行严格审查。只要那人的身份稍微有一点可疑,通行证都批不下来。”
香菜听得一愣一愣的,要是真照藤彦堂说的这样,那她跟芫荽以后岂不是要被困在沪市连老家都回不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香菜已经预见了芫荽出国的这条路有多艰难了。
藤彦堂若有所思了一阵,忽然问了一句,“你哥什么时候出国?”
“大概九月底吧。”
“那不就是下个月了?”时间这么紧迫!藤彦堂眉头打了一个结,“成,我想想办法。”
香菜现藤彦堂的神情不像以往那样游刃有余,看来这巴掌大的小本儿还真挺难办下来的。
想到今晚可能会生的事儿,她有点儿心虚。“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啊。”
听出她说话的口气有点儿怪,藤彦堂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
见她转动脑袋,香菜赶紧把剪刀拿开,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叫你不要乱动了,差点儿把剪刀尖儿戳你耳朵上!”
没能从香菜的神色中瞧出其他端倪,藤彦堂挥去了萦绕在他心头的那抹怪异。
剪完了头,藤彦堂精神活泛了许多。
“你赶紧收拾一下吧,我过会儿来接你。”
等他一走,香菜就开始打扮起来。
她这个服装设计师。自己穿的衣裳还没经她手卖出去的多。她统共就那么几身衣裳,最能拿出手的还是上回跟藤彦堂一块儿去医院探望藤老太太特意买的那身套装。
衣服是翻出来了,可有一样东西怎么也找不着,她的胸垫哪儿去了?
半个小时后。林家外头响起了一阵汽笛声。明知道是藤彦堂在催了,香菜还是不慌不忙,等到收拾妥当了才下楼。
坐到了车上,不禁打量了一眼前后判若两人的藤彦堂,香菜心里不住唏嘘,这小子变化够大的呀。要是再给他半个小时,指不定他就要在型男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藤彦堂上身是一件月白色开领的衬衣,大片的暗纹若隐若现,这些都不及他领口出露的那一小片春色亮眼。他那精致的锁骨上方是刚毅俊美的下巴,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一种冷峻的气息,幽暗深邃的凤眸里带着一丝邪魅之气,浑身一股狂傲不拘的劲儿,却被他沉敛到恰到好处。
袖口解开,袖管挽起,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他那无处安放的修长双腿明明给人一种车厢很拥挤的感觉,偏偏香菜坐进去之后又显得绰绰有余。是他的腿太长了,还是她太娇小了?
被香菜毫不避讳的目光打量,藤彦堂顿时觉得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烫,他碰了一下搭在前头副驾驶位置车座上的银灰色西装外套,本想把外套穿上,可转念又改变了主意。
他本就被香菜的目光勾起了一阵火来,再穿上外套岂不是更热了么。
上车之后,香菜更不知收敛了。身旁坐了这么一个养眼的帅哥,她就是想把持也把持不住。
“你这件衬衣不错啊,还带暗纹呐。”香菜往他胸上摸了一把,趁机揩油。
藤彦堂一下就炸了,差点儿从位置上跳起来头撞到车顶上。香菜刚才那一下,摸到他重点部位了!
香菜也感觉出来自己摸到了他胸前的一颗小粒粒,明明占到了便宜,还装的正儿八经,“你身上咋长那么大一颗痣,都硌着我手了!”
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藤彦堂盯死了她,比提防亮亮的时候还要警惕。
“不想再被硌到的话,就管好你自己的手!”
不给摸就不给摸,香菜兴致索然,“去这么早。我这还没吃饭呢,我还得去布行取个东西。”
“饿不着你。”
不用二爷吩咐,小北便把车开往了兴荣道。
藤彦堂去荣记酒楼点餐时,香菜去了锦绣布行。见着石兰就问:“那件旗袍搞好了没?”
“就差几针了。”
为了完成香菜交代的差事,石兰特意找了两个愿意在锦绣布行做长工的绣娘,她们仨紧赶慢赶总算是把那件明黄缎子的旗袍给绣出来了,眼下就差个收尾的功夫了。
“咋不见你找的那两个绣娘?”
“这都中午了,她们去吃饭了。”石兰一边下针一边分心跟香菜说。“你就放心吧,我找的这两个绝对是实诚的,布行的规矩,我都给她们讲了。先试用三个月,也练练她们的手艺,你先看看好不好再决定用不用她们也成。”
“你带好她们就成,她们要是学得快,绣活儿也练上来了,缩短她们的试用期也可以。”
那两个实习绣娘要是听到了这样的话肯定乐不可支,石兰也禁不住为她们感到高兴。看着手上的旗袍,她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问了香菜一句,“香菜,这件旗袍,你打算卖啥价啊?”
卖的价钱高了,她拿到的提成也就高,她自然是很关心这个问题的。
但香菜的回答让她有点心灰意冷了——
“这件旗袍,我不打算卖,我是要拿去送人的。”见石兰神色瞬间暗淡下来。香菜轻笑一声,用轻松的口气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咱们布行的客源还没稳定下来。我就想用这件旗袍试试水,看看能不能拉一批客人上门来。”
石兰知道香菜是会做生意的,不然老渠也不会跟她合伙经营这家布行。现如今布行的生意确实清淡,一想到日后生意会因为这件旗袍红火起来,她的积极性不禁又调动起来,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在她忙的时候。香菜又多说了一句,“回头你把那两个绣娘的身高尺寸记下来,我给她们弄两套工作服。”
“好嘞。”
跟藤彦堂在荣记吃了顿饭,香菜也拿到了用礼盒包装好的衣裳,坐上车到了龙城大街的北头,跟荣鞅与马峰等人汇合,一行人三辆车就这么往羊城出了。
香菜吃饱了就犯困,在车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砰”的巨响将她给炸醒了,她猛的睁开眼,擦着口水惊慌问道:“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中了埋伏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藤彦堂一阵没好气。
香菜一上车就呼呼大睡,把他晾了一路不说,还把口水蹭到他衬衣上,他正一肚子郁气。
小北将车停了下来,透过挡风玻璃,往前瞅了几眼,回头跟藤彦堂打报告,“二爷,好像是荣爷他们那辆车的车胎爆了。”
香菜傻乐了一阵,不过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车后头也传来一声“砰”的响声。
这会儿不是在睡梦中,香菜听的真真切切,砰的一声过后还有一段冗长的吐气声,明显是又有一辆车的车胎爆了。
小北向后张望了一阵,脸色变得有点复杂,“二爷,三爷那辆车好像也爆胎了……”
一共就三辆车,其中两辆车都爆胎了,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不会这么巧吧?
藤彦堂也察觉到有可能是有人蓄意为之,便下车去看个究竟。
荣鞅那辆车有一个轮胎是因为气太足加上暴晒才致使爆胎,而马峰那辆车前头右边的轮子在紧跟着前面藤彦堂那辆车停下时碾到了一根铁钉才生爆胎……他们这些人还真就摊上了这么巧的事儿了。
眼下就一辆车能用,就藤彦堂这辆小老爷车,肯定挤不下那么多人,这下可好——要是错过了开业庆典,那他们百悦门跟星乐汇结的梁子可就大了。
就算王祖新那关能过,他们能管的住别人的嘴吗?
星乐汇头天开业,本该出现的百悦门的人没去捧场,肯定会有不好听的话传扬出去,荣记三佬面上无光,百悦门往后的生意也不好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