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宿舍里装了电话之后,藤彦堂貌似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业务。电话是一个接一个的打出去,又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
让香菜蛋疼的是,晚上打进来的电话居然比白天还集中!
因为有好些人不知道藤彦堂如今的生活作息,都还以为他是夜猫子。他坐镇百悦门时,经常性的熬通宵。
让藤彦堂费解的是,宿舍的这部电话才安装好没几天,知道他号码的人并不多。可就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就有那么多熟人将电话打到他这里来,到底是谁在外头散布他的电话号码了不成?
不管散布他号码的人意欲何为,反正是存心不让他好过就对了。
其实仔细想想,并不难猜出这是谁的手笔——
藤彦堂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丢下荣记商会和百悦门跑去泡女人了,给荣鞅撂下这么大一个摊子。荣鞅在百悦门远没有在荣记商会的地位高——众人皆知百悦门有个当红歌女江映雪,熟不知藤二爷才是百悦门真正的活招牌,所以来百悦门消遣的大部分人都只认藤二爷。
藤彦堂让荣鞅不自在,荣鞅还能让他痛快得了?这不过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礼尚往来”。
除了晚上火大那些扰人清梦的电话铃声,白天里荣鞅讲电话的时候,香菜也不大觉得他吵。一是因为藤彦堂故意把声音放的很轻,二就是因为宿舍里的那台收音机。
那台黑色匣子式的收音机足有半个行李箱那么大,就放在两张床之间的床头柜上。香菜和藤彦堂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顺手就可以够得到。
自从有了这台收音机,香菜再也不担心自己会无聊了,她是受得了藤彦堂了,可藤彦堂反倒有些受不了她了。
挂上了一通对电话之后。藤彦堂斜过眼来,脸上挂着哭笑不得的表情,“咱能不能换首歌听?”
此时此刻,收音机里正播放的是咿咿呀呀的老戏曲。
他还真就不明白了,年纪轻轻的香菜怎么会喜欢听这么老掉牙的东西。
“看不尽滋滋滋满眼春色滋滋滋富贵花说不完满嘴献媚奉承话,谁知园中滋滋滋”
香菜没理会他,专注的摆弄着收音机。
收音机里正播的戏曲出自《红楼梦》的经典唱段《葬花》,本来好好地一出戏,这时候收音机里却传出了“滋滋滋”的声音。像是电台受到了干扰一样。
“滋滋滋另有人,偷洒珠泪葬落花滋滋滋”
这“滋滋滋”的声音太影响视听了。
香菜一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就有一种毛毛的悚然之感。她手贱的“砰砰”拍了机箱两下,反倒让那“滋滋滋”的声音更大了。
“绕绿堤滋滋滋拂柳丝滋滋滋”
香菜怒了,“这出戏才开始,怎么这样啊!什么破机子!”
藤彦堂心里暗喜,扬声说:“换个台听吧。”
反正他是不喜欢听这种老掉牙的东西。
“我不,我就要听这个台!”
香菜满眼倔强之色,她也不是非得听这个频道不可,偏偏就是不信这个邪。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新时代人类,敢情还搞不定这一台破机器?
“砰——”
又是一巴掌拍在机箱上,香菜俏脸狰狞。张嘴便对一台不通人性的机器威胁道:“信不信我拆了你!”
戏曲中越发嚣张的“滋滋滋”的声音像是在嘲弄香菜一般。
“嘿,我这暴脾气!”香菜对不听话的收音机瞪着眼凶相毕露,卷袖子一副要动粗的架势。
她两手并用,将整台收音机从床头柜上搬了起来,摇色子似的将机箱抱在空中晃了晃,然而并没有听到机箱里面有零件碰撞的声音。
要不要这么粗鲁的跟个汉子似的啊!
见香菜在他面前丝毫不顾及形象,藤彦堂简直要笑哭了。他的手刚要松开电话筒,闹心的电话铃又响起来了。铃声响了两下后。他重新将话筒是到手里,在接起这个电话之前,对香菜说:
“行了,你把东西搁那儿吧,待会儿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实在等不及,就先换个台听吧。”藤彦堂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电话筒首先回应他的是“滋滋滋”的干扰声,藤彦堂立时就愣住了。
先是收音机,竟连电话也遭了秧。这果断不是巧合!
藤彦堂的目光迅速偏转,倏然锁定了香菜跟前的那面墙,漆黑的瞳孔中似有乌云密布,昭告着即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有人在窃听!
就在藤彦堂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电话那头的人开口道:“是我。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托人给你送过去了”
这低沉含蓄的声音。一听就知是荣鞅。
藤彦堂仍没有收回视线,只是眼中多了一道冷酷的光芒,唇角挂上了森寒的微笑。他这副模样,像极了c着镰刀收割性命的无情死神。
他细细斟酌了一下,随即c着一派轻松的口气对电话那头的荣鞅说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口的话:“会宾楼啊,我最近这一段时间不在龙城,恐怕赴不了约啦。”
“”荣鞅很快就明白了藤彦堂当下的处境,沉默了半晌后说,“东西在小六手里,你这几天注意。”
藤彦堂说的会宾楼,曾经是龙城名气大过“荣记”的一家酒楼。各界人士,尤其是官场和商场中的人为了讲排场,毕会把筵席设在会宾楼。但是会宾楼的老板被某国的政客收买,为了方便收集华族各界的重要情报,在会宾楼的每个包房中设立暗厢。窃取情报的人就藏在暗厢之中。
这件事情被披露之后。在沪市引起了轩然大波。会宾楼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所以在藤彦堂听似没头没脑的提到了“会宾楼”之后,荣鞅立马就意会过来他是被人窃听了。
与荣鞅的这通电话,结束的很快,藤彦堂轻手轻脚的走到仍与收音机战斗的香菜的身边,忍不住柔声劝道:“你就别瞎捯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