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天上正飘忽一阵细雨,几人沿着江边往上走,沿途有好一段堤岸用竹编的护栏围起来了,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刘恒目色一沉,着了几个暗卫去查看情形。
暗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来了,回禀刘恒,那竹编护栏背后是不少人在堤岸上掏洞。曹裴裴闻言立马就想到,难道是要来一个挖洞决堤?
因想到这一点,曹裴裴立马环视了周围的地形,只见此处正巧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菜市场,不少百姓正聚集在此。若这一片区域要成为蓄滞洪水区,为何到现在还有百姓在聚集在一起讨论老方家的豆腐花究竟是豆腐嫩才那么好吃还是因为酱料好特别好吃。
曹裴裴觉得这种问题实在太无聊,要搞清一个东西究竟哪里好吃,多吃几碗不就知道了,有必要当街讨论么。这一想,她才发现,原来这里并非不是一个菜市场,而且前来吃豆花的人太多了,围成了一个热闹的假象。
若是往常,她定然也会去凑凑热闹,但如今,她有些愤愤然:“这些地方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什么事情都敢做!太无耻了!”
王福海翻了个白眼,“你一个小公公知道些什么呢?”
曹裴裴便耐着性子解释道:“要我说就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在其政,就要谋其事。吃着百姓的粮食还庸庸碌碌之人可恨!做这档子谋财害命的事情更可恨!”
她一口气说的很快,说完了才发现除了刘恒在笑另外两个都一脸呆滞地看着她。
曹裴裴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小声问:“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陆元嘉摇了摇头道:“就是今天才发现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含义。”
王福海在旁边很不服气地冷哼一声道:“以前她不是在藏经阁当值么,不知道从哪本书上背下来的。”
☆、人肉沙包
若是往日,曹裴裴定是要同王福海争论几句。但今日曹裴裴破天荒没有同王福海争执,王福海心里居然升起一股子失落来。
他抬起头,望向曹裴裴和刘恒,两个人有着一种雷同的眼神,焦虑又紧张。
一时间,天上的雨下得越发大了,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手中的油纸伞已然失去了遮雨的效果,才几分钟,飞溅的雨水已经将几个人的衣衫打湿了一半。
王福海凑过去喊了皇上一声,刘恒嗯了一声,淡淡地嗓音低哑得厉害:“你与陆元嘉赶紧去找人过来,将挖了的地方都补上去。”
王福海和陆元嘉领命,带着刘恒的令牌,携了一位暗卫走了。
曹裴裴深见他皱着眉,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安慰他:“皇上,别自责,你并不知道他们贪赃枉法。”
她见刘恒笑了一下,却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放松,反倒愈加紧绷起来:“天灾是不可怕的,天灾与人祸在一起才可能毁了一个国家。曹裴,你说在其政谋其位,很显然,朕失职了。”
听他说这样的话,曹裴裴有着说不上来的难受。她不知道从前刘恒是个什么模样,但她觉得与她现在看到的定然也差不了多少。自她进入乾清宫伴着刘恒以后,刘恒每日都能准时上朝。下了朝,多半也是在御书房里批阅折子。偶尔他也会累,却只是小憩一会儿,那紧锁的眉头从不见他放松,不知道在梦里是不是也在思考怎么突破太后和摄政王的势力去推行全新的政策。
曹裴裴紧了紧拳头,抬头看着他,闷着气说:“若做到像你这样地步还算是失职,那普天之下还有几个人能算的上是称职的?”
刘恒闻言,片刻,眼里含着几丝笑意,“在你心里,朕当真算是上称职么?”他说得很是轻飘,“那既然要当得起称职二字,就不得不弥补。”
曹裴裴委屈地问:“还要弥补么?是要将吃饭的时间都用在看折子上么?那做帝王未免也太辛苦了。”
刘恒看着她好笑道:“你在说什么?”只是还未等曹裴裴回答,刘恒的眉又紧了几分。
只见那天上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转眼间,江里的水位线已经涨得很高了。之前围起来的护栏被溢出来的流水冲开了许多,聚集在此地的百姓才发现那堤岸上已经被人挖了许多洞,可之前的他们都毫不知情。
刘恒揉了揉眉,静静地对一干暗卫施发命令:“先留下几人找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出来,余下的人去将这些百姓都带到身后地势高的地方。”他淡淡扫了曹裴裴一眼道:“你也跟着去,记得要往高处走。”
曹裴裴颤了颤唇,带着哭腔,憋了半天也没有将眼泪憋回去,红着眼睛问:“皇上你呢,你是不是要……”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才蚊子哼哼道:“我害怕,你别去。”
刘恒微微低了头,“你说什么?”
曹裴裴刚要开口说话,周围的人已经开始乱得一塌糊涂,尖叫声伴随着脚步,所有人都在四处逃窜。
这时间有人终于明白了,边跑边喊:“快跑啊,父母官要将这小南屏当蓄滞区了,再不跑,统统要淹死了!”
刘恒怔了一怔,声音沙哑,“按朕刚刚说的做。”话音才落,人已经一个轻功,回到之前的堤岸边。此时水位已经上来,通过挖掉的大洞,江水源源不断地钻过洞口,形成一个高位,即使是刘恒这样高大的男子进入水里,依旧掩没了大半的身躯。
曹裴裴远远地看着他摸索着走向那些大洞,果然如她所料,他要去当人肉沙包。
她脸色发白,摇了摇头,不敢置信。
她身旁的暗卫也紧跟着刘恒一个个跳下水,其余暗卫的也纷纷遵从命令开始做起疏导工作。
曹裴裴一时眼睛又发酸,眼泪忍不住往下落,他说这个皇帝他当得不称职,要弥补,彼时她还十分单纯地以为弥补就是多看几本奏折。直到他说要选几个身强力壮的人,脑袋里凭空就跳出来他定然是要做这事儿。
只是在跳下去的时候,刘恒究竟有没有想过,也许将他看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沉进江水,再也无法用那清冷的嗓音说话,再也不能用那含笑的眼睛冲她微笑。
有时候曹裴裴确实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