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色长袍,看不出年纪,像是三十多,也像四十多,气度然,但是凝重的脸色还是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白苏荷没有任何犹豫,快步跑上前去,狠狠地踹了他几脚!
“都是你,你个招摇撞骗的死骗子,害得我在这里困了几十年,你赶紧想办法给我送回去,给我送回去!”
林乐不认得这人,她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就是那个烧成灰她也认得出魂魄的蔡先生!
哼,别人都老了,他还这么年轻,老天真是睡着了!
白苏荷愤愤地想着,却惊讶地现,蔡先生的身子被她踹了几脚之后,居然晃了几晃,脸上也露出了疼痛的表情——她,她可是游魂啊!
她以为,她做什么都不会被活人现的!
做了几十年的游魂,白苏荷第一次尝到了僵硬的滋味。
那人站直了身体,直直地看着惊讶的她,苦笑起来:“你果然是不甘心,怨气冲天……”
“你在跟谁说话?”
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白苏荷的坟前,还对着空气说话,年迈的林乐心里倏忽升起一种兴奋的期待——对,不是恐惧,而是期待,期待自己这几十年的时光,并不是真的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蔡先生看向眼前苍老年迈的人,又看了看墓碑:“你是她什么人?”
林乐也看了看那块墓碑。
上面只有“白苏荷之墓”五个醒目的大字,外加“林乐敬立”几个小字,对于两人的关系,一个字都没有。
林乐老早就觉得不满意了,一直想在这墓碑上改改,刻上个“爱妻白苏荷”之类的,把下辈子要做夫妻的事情提前给它落实了,但又怕惊扰了白苏荷,还考虑着等自己死了要不要重立碑合葬呢。
现在被人问了,也就回答得理直气壮:“她是我老婆。”
蔡先生露出古怪的笑意来,随即点点头:“难怪她只有怨气,没有戾气。”
“你能看得到她?”林乐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她一直就在这里,刚才还踹了我两脚,想必是恨我的。”蔡先生看着白苏荷,有些愧疚地说。
林乐看向蔡先生看向的方向,只有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
“能不能让我见见她,我,我想见见她,我还从来没有和活着的她说过话呢……”林乐苦苦哀求。
“原来你们从未谋面……真是痴儿!”
蔡先生长叹一声,伸出手来,林乐只觉得眼皮子上凉凉的,睁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蔡先生身边目瞪口呆的姑娘。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还是和照片上的年轻样子一模一样。
她的照片他看了几十年,却从来没有这一刻这样真实的感觉。
“你,果然是个呆瓜啊……”林乐刹那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看见我了?
白苏荷却没有在意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以游魂能有的最快度直接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林乐,你终于看见我了!”
他伸手拥抱她,却穿过她的身体抱了满怀的空气。
他苍老的脸上落下浑浊的眼泪,委屈莫名。
“白苏荷,我等了你好久。”
旁边的蔡先生取出香烛,跪下郑重祭拜。
“白苏荷,因我之故,让你生无可依,死而含冤,徘徊人间不得去,如今我负罪前来,为你逆天改命,以我十年阳寿,助你再世为人!”
叩了三个头,蔡先生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把一串鲜血洒在了白苏荷的墓碑上。
白玉一般的墓碑接触到鲜红血迹的瞬间,白苏荷觉得有一种抗拒不了的力量拉扯着她离开了林乐。
她恋恋不舍地伸出手:“林乐,我要回去了,可是,可是你怎么办……”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早点遇到她?有没有?”
林乐明白白苏荷或许是要转世投胎了,可是他不甘心他和她只有一面之缘,他想要一个有她的来世!
蔡先生看着扑过来抓住他衣袖的林乐,缓缓摇头:“我只管了结我自己种下的因,为她逆天改命,却不管你们的缘分。”
“先生,我知道你有能力,你帮帮我,帮帮我!”
白苏荷的影子已经越来越淡了,他不甘心啊!
蔡先生抬头向白苏荷看去,她也迟迟不愿离去。
唉,跟她扯上的事情,都算是自己的因果啊。
“除非你像我一样,自愿折损十年阳寿,以血撒墓,才有可能跟她有一线机缘……可是,你的阳寿,只有十年了……”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来世,有人愿意现在就死吗?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现在就死!”
林乐爬起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就往白苏荷的墓碑上涂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要跟她在一起,但是他知道,这几十年来,他的心里只装着这一个人。
他活着,或者现在就死,都没有区别,只要能求得一个来世,什么都可以!
蔡先生看尽人间种种的眼睛里,也不禁有所动容。
“好,那我成全你。”
他重新燃了三炷香。
“以尔十年,换尔机缘,同归同去,祈偿所愿!”
他再次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林乐的血迹上重新洒下一串鲜血。
那些鲜艳的血迹奇迹一般地消失不见,白苏荷的影子已经消失无踪。
濒死的林乐抱着她的墓碑,嘴角绽开微笑。
“我可是会早早认识你的,你可不能赖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