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离对那个同族之人十分好奇。他从小便是孤儿,只有老乞丐和刘七两个可以称得上的亲人,对自己的出身一无所知。
可是自从多年之前,知道自己可能是摩耶族之后,便对这个神秘的民族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好奇与向往。离开天门,游历江湖的那段时间,他也曾努力去找寻过摩耶人的痕迹,但是这个民族实在太过神秘,又消失的早,很难找到什么线索。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后来怎样?”
秋叶原喟叹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走了。他那时正在被人追杀,大概是不想拖累我吧。”
“那孩子呢?”
秋叶原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嗫嚅了半天才道:“孩子没事。他把孩子留了下来,我抱回了天门,长得很好。”
言非离又仔细问了问那个同族人的情况,可惜秋叶原对江湖上的许多事情和规矩都糊里糊涂,摸不清门道,只知道那人拿把长剑,便觉得他大概是名剑客。模样看得出是易了容,再来就什么都说不明白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言非离的身体状况,北堂傲自然不会再要他回马场去,言非离也不再坚持。只是男人产子,何等离奇,纵然以北堂傲之能,也不得不考虑隐秘安全的问题,于是决定带言非离去别院居住。一来那里山清水秀,适合安养;二来人少偏僻,避人耳目。
秋叶原自然也随言非离一起搬进别院,细心帮他调养身体。
如此一连过了两个多月,不知足何原因,言非离这一次的反应比第一次厉害了许多,到了四个多月的时候,呕吐的症状也未曾好转。腹部早已渐渐隆起,夏日穿的单衫轻薄,很容易便能看出形状。
北堂傲派来了暗影守护在别院四周,少数几个仆役都住在外院,不得进入内园。
北堂傲每日都在这里陪言非离,对他关怀备只。他虽然已经做过两次父亲,但是第一次根本毫不知情,第二次又远在战场,都未曾有过什么深刻体会,这一次他便花了大量时间陪伴言非离。有时看着言非离受罪,心里十分愧疚,但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又新鲜之极。
言非离却难受异常,浑身乏力,无法言喻,整日都有些心躁难安,比起怀离儿时的无知无觉,真不知差了多少倍。
那日被人跟踪的事,他一直未曾跟北堂傲说过。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不确定的事不会随意对别人提起,何况后来一直住在别院,也未再有其他的事。只是住在这里见不到离儿,时常想念。可是北堂傲觉得离儿到底是个孩子,怕吵了他,并没带他来过。
这日北堂傲回城办事,回来时正是傍晚,见秋叶原与言非离在凉亭下棋,走进一看,不由得好笑。
言非离已经歪在凉椅上睡了过去。他这些日子就好像睡不够似的,没完没了,有时和自己说着说着话都能闭上眼。再看秋叶原,竟然丝毫没有发觉,正呆呆望着棋盘发愣,不知魂游何方。
北堂傲轻咳一声。秋叶原回过神,看见他刚要张口,却见他摇了摇头,指指言非离。秋叶原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北堂傲走到言非离身旁,在他身边坐下,看他气色还不错,只是夏日炎炎,他现在又耐不住热,身上的衣衫竟薄薄地出了一身汗,服贴在身上,勾勒出腹部的形状。
北堂傲轻轻抚上,感受着下面的微微悸动,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突然手掌轻震,感觉到一下撞击,不由得微微一愣。望望言非离,见他犹自沉睡,似无所觉,忍不住再次俯下身子,贴在他腹部上仔细聆听。
言非离悠悠醒过来,见他模样,笑道:“不是说了,这时候还什么都听不到呢,你怎么不信。”
北堂傲坐直身子,指着他的肚子欣喜道:“他刚才动了,你不知道么?”
“是吗。”言非离轻抚小腹,微微一笑,忽然想起石桌上的棋盘,问道:“秋大夫呢?”
“下去了。你们俩一个睡觉,一个发呆,真下的好棋。”
言非离道:“秋大夫有心事。我总觉得他心不在焉。”
“没关系,大概在想孩子了。”
秋叶原的孩子,自然是那个摩耶人留下的女婴了,如今已被他收为养女,这次来遥京,因为孩子年纪太小,没有带着。言非离其实很想看看那个摩耶族的女婴。
言非离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夫人近日回府了吗?”
北堂傲点点头,喟叹道:“她整日关在佛堂里念佛,我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言非离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问道:“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北堂傲微微一愣,随即握住他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把孩子带回去给她抚养了。只是……你又觉得如何是好?”
自然是自己抚养最好。言非离心里有这个念头,却没有说出来,抬眼见北堂傲一双伙目正望着自己,笑道:“现在想这个还早了点。我饿了,该用晚膳了吧?”
“是。”北堂傲轻笑,扶起他道:“近日你胃口似乎好了不少,这样我就放心
言非离笑着随他一起出去。他现在的胃口,好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林嫣嫣跪在佛堂前诵经,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丫环端着茶上前,轻轻将茶盏放在旁边的几案上。
林嫣嫣停了下来,坐回椅上,端起茶盏闻了闻,问道:“这是什么茶?”
“回王妃,这是今年新摘的云顶碧螺,王爷说王妃爱喝这个,特意命人送来。”
林嫣嫣端着茶杯也不喝,只是直直地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王妃?”旁边的小丫环不知何故,害怕是自己泡错了,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林嫣嫣喃喃地道:“你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不可能,不可能……”
小丫环见这模样,有些害怕,却不敢说话,只是在旁站着。
“啪啦——
茶盏击到对面墙上,裂了个粉碎,茶渍将雪白的墙壁泼成褐色,慢慢流下。
小丫环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
林嫣嫣突然狂笑起来,笑不可抑。过了好半晌,笑声渐息。林嫣嫣抚了抚鬓角的长发,若无其事地道:“命人去准备准备,明日我要去相国寺上香。”
“是。”小丫头如释重负,慌忙离开了佛堂。
林嫣嫣对着这墙壁上仍在缓缓流淌的茶水,眼底一阵冰寒。
她好恨!真的好恨!
这种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