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门主放心,若是您明天风寒还没好,秋某愿意随您处置。”
“哦?”西门越一挑眉,似笑非笑地道,“秋神医此话当真?”
秋叶原不悦道:“秋某一向言而有信,当然是当真的。”
西门越点点头,嘴角轻勾,“那秋神医可别忘了。”
诊堂里就剩言非离和秋叶原两人。秋叶原关切地问道:“言将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言非离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想向您求点药……”
“求药?什么药?”
“……我想求今后不会再、再、再有孕的药。”
“什么?”秋叶原一时没有明白,待看到言非离尴尬的神情,才猛然惊醒,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你想要的是……不会再有的……?”
“对。”言非离下定决心,咬牙道:“我想要永远都不会再有孕的药。”这几日来他一直非常担心,不知那夜之后体内会不会再孕有一个孩子。经历过一次十月怀胎的辛苦,还有那提心吊胆的遮掩和恐怖不已的生产过程,他真的不想再生了。
本来以为自己也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谁知那夜……所以他必须要防患于未然。总舵已经批准了他的请战书,再过几日就要动身去战场了。他思来想去良久,今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找秋叶原。
秋叶原沉吟半晌,转身进了药堂。过了一会儿,手里拿了一包药出来,送到言非离手里,道:“言将军,那种断绝生育的药危险非常,不能轻易服用,而且只是专门针对女性的。
“摩耶人的身体情况特殊,与普通人不同,你的身体又受过损害,更不能用。这里有些药,是女子用来防止受孕的,我调整了几味药材,不知对你有没有效,你先试试吧。只要在事前或事后服用都可。”接着又把服用的方法细细交代了一遍。
言非离将药收好,抬头看着秋叶原,羞愧得不知说什么好。
“言将军,你我之间,不用客气。”秋叶原对他笑笑,温和地道。
晚上用过晚膳,言非离遣退凌青和喜梅,自己把药小心地煎好,慢慢服下。只是这药味很大,不得不打开门窗将之散尽。
言非离掏出怀里的请战拆,上面盖着天门最高的四龙戳,表明已经同意了他的请求。三天后,便和西门门主一起随军去简境战场。
这几天门主都在忙着准备婚礼的事。沉梅院每天都有从各地送来的贺礼,只明国国主送来的就有十六箱之多。只要想到再过半个月他就要和林嫣嫣成亲了,言非离心里就扭作一团。
他以前在简国,说是义军,其实就和流匪没什么区别。那种动荡不安、颠沛流离的生活,不仅随时会发生战事,还要躲避朝廷的追剿,根本毫无安稳可言。
可是在四天门这八年中,虽然也经常要出兵作战,在江湖上走动,但因为心里有个人,一心一意地以他为中心,倒不觉得日子难过,反而有着一种淡淡的满足和幸福感,只希望一辈子这样便足够了。可是现在,他连这淡淡的幸福都保不住了。
他很想问问门主,他的离儿现在怎么样了?长得好吗?有多大了?什么样子了?长得像谁?
人说“儿是娘的心头肉”!这话真是正确。午夜梦回,言非离无数次伸手向枕边摸去,希冀那个孩子还在自己身边酣然入睡,可是摸到的,总是一片空凉。
他从小是个孤儿,被老乞丐抚养长大,从未体会过父母温情。小时候常常听到这句话,在街上见到牵着儿子的小手买东西的娘俩,就羡慕得不得了。也曾暗自幻想过,有一天亲身爹娘会找到他,带他回家,牵着他的手去街上给他买好吃的……
后来渐渐长大了,知道这种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便开始想,有一天他要娶一个好媳妇,生几个乖孩子,细心抚养他们长大,做个好父亲,让老婆孩子过着安定而满足的生活。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再实现了。莫说他对北堂傲抱有斩不断的孽情,就是他这样被男人抱过,甚至连孩子都生过的身体,又如何能再去与一个女人成亲?何况在北堂傲身下承欢,他也不再想去抱女人了。
只是一想到离儿,那个才出生一天就离他而去的儿子,言非离心上便似有人生生挖去他一块肉般地疼,再让这样的他去面对北堂傲娶妻生子,无论如何也受不了。所以他要去战场,他需要做一些事情分散他的心思,他需要一些肉体上的折磨才能掩住心里的疼痛,时间和距离也许会慢慢抚平自己的伤痛。
三日后,言非离领着三千部队,随着西门越的西门大军出发了。他只收拾了一些简单的随身衣物,带着凌青,竹园就留给了喜梅打理。
临行前,按规矩去向门主请安。北堂傲正陪林嫣嫣在留香居下棋,隔着厚厚的垂地纱帐,他们都看不清彼此。
北堂傲坐在里面似乎微微顿了一下,过了半晌,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倒是林嫣嫣,轻轻柔柔地对言非离道:“言将军,路途遥远,请保重身体。”
“多谢林小姐关心!”下次再见,恐怕就要称她为夫人了。言非离苦涩地想。“非离,战争主事诡异莫辨,你去支援简境,帮西门门主分分忧是好的,但要晓得轻重。”北堂傲忽然飘来这么一句。
“是。”北堂傲虽然话说得清冷,但言非离却心下一暖。因为他知道,门主这是在绕着弯子提醒自己,不要太拼命。
言非离自然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因为他还有离儿。他要等,等有一天能再见到那个孩子,他相信,门主不会永远不让他见他的。
这次出发的大军,还有一个人随行,竟是秋叶原。
言非离看见他时大吃一惊。
秋叶原好像也颇为苦恼,因为与其说他是自愿去的,不如说是被胁迫。因为那个西门越,喝了他的药后,风寒是好了,可是还有一些咳嗽,便说是他的药不灵,要他遵守诺言随他处置。
那药本来就是治风寒而不是治咳嗽的,可是秋叶原说不过他,只好听从他的要求,收拾收拾包袱来做随军军医了。
部队在半个月后与南方简境分舵的人马汇合,言非离才了解到真实情况的严重性。因为南部水患,又多是几个分散的小国,大家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抵抗滇国的进攻。目前为止,已有两个小国并入了滇国的境内,四天门损失了六个以上分舵。
言非离非常熟悉简境及周边地形,很快就进入了状况,大致了解了形势。此后一个月,除了一些小规模的进攻和挑衅外,双方都没有大的动作。言非离日日忙着战事,心思忙碌,便很少再去想北堂傲了。
这晚言非离疲惫地回到大帐。凌青伶俐地上前帮他脱下盔甲。凌青已经换了军服是言非离的贴身军侍。
“言将军,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属下这就给您端上来。”
“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吃,待会儿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