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道苏州美,园林甲天下,山好水好美人遍地,非但长得芙蓉面庞俏身段,朱唇一开启,绵软多情的吴侬软语更是叫人心旌荡漾梦驰魂离。
当今太后就是苏州人,当年江南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深得皇帝喜爱。后来先帝走了,太后也就没别的兴趣爱好了,倒是喜欢上了点鸳鸯谱。
现任苏州知府便是太后表叔的小舅子,家里养了个顶顶娇美,去年刚及笄,名唤司徒红豆。
不晓得谁给太后说起这姑娘,太后听了立刻兴致上来,施施然有言:“红豆?红豆生南国,最是相思之物,如今想来,我皇孙儿倒是还缺一个贤惠的女子辅助,不如许一段红豆姻缘,愿此生再不分离?”
于是,兴致盎然地下了道懿旨指婚,将才登上皇位没多久,正忙得快要头顶长草的皇上与那红豆姑娘许成了一对儿,这事儿便算是功德圆满皆大欢喜了。
这一句“红豆姻缘,此生不离”之中也是大有文章的,皇上是谁,当初还是可怜兮兮无依无靠的十三皇子之时,便曾结过那么一段露水姻缘,还未来得及开枝散叶就分开了。太后指婚,自然是要长长久久才好的。
妙妙初时听闻此事时正在饭桌上吃鱼,听得嘴快的芸娘呼啦呼啦一通说道,叫她一时不妨,给那鲫鱼刺卡入喉中,不上不下扎得生疼。连忙跑到厨房狠狠灌下一大碗老陈醋,喝得急了,醋一下呛进鼻子里,刺激得险些眼泪水都要一齐飞出来。
后来芸娘请了个经验老道的郎中来,几经周折方才将那鱼刺取出,然而妙妙喉中却已被这粗壮的鱼刺给划破少许,发了炎,虽有喝些药,却仍然难受的很,一说话便扎得慌,老觉着那刺还横行在里面,真真是个如鲠在喉。
遂这几日能不开口便尽量不开口,不能说话就只余看和听,倒也讨了个清净。
待到夜色微凉,妙妙嗓子眼还是膈应得难受,便干脆趁芸娘不备,拎了一小壶桃花酒寻到了河边,就着晚风,远眺对岸的辉煌灯火,独自斟酌。
许是想要借酒消愁,许是连自己也因着心事重重而忘记了自己压根就是一个完全没有酒量,一杯就醉的体质,妙妙竟然不知不觉喝下了一整壶桃花酿。
眼神迷迷糊糊的,竟然看到了温二少的身影,一身的月牙色长袍,临风而立,折扇扣在手中,愣是无法忽视那一身的风流之气。妙妙哆哆嗦嗦的伸手,想要开口说话,困惑着为什么眼前有两个温二少。
只是方才张了张嘴,沙哑的调调连自己也听着难受,妙妙放下手中的白瓶子,转过身子对着温言龇牙笑——!平日里却是绝对不会出现这般真真的表情的,朝温言欠了欠身以示招呼,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以示不方便言语,便将那白瓶子握在手心,转过身子继续远眺灯火通透。
温二少倒也不言语,只默默无声坐在一旁看戏,倒似也被鱼刺刮破喉咙一般。渐渐地,眼中竟然溢满了琢磨不透的哀伤。
妙妙醉眼朦胧的转过眸子,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那一身的月牙白袍刺眼的可怕,定了定神,晚风微凉,终于吹散了一些哀愁。妙妙伸出了右手想要去抓一抹残像,终于认清了眼前的是一个人,而非两个。那少年温柔如玉的眸子看着便窒息得可怕。
妙妙沙哑着嗓子,许久许久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不知是桃花酿呛出的眼泪,还是因着哀愁而染上的悲哀,泪眼朦胧的抓着温言的袖子,却像个小猫儿一样委委屈屈地叫唤:“初云,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