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她不在乎百官把她想成乱国之贼,她也不在乎宫人怎么毁坏她的名声,以往她都做了众人要她做的事,她该为自己活几天了。
“昱轩……我们已经做了皇帝皇后,为什么我现在最想的还是你做你的太子,我做我的沈小姐呢?”
她微笑:“那时为了在一起,我们的心靠得那么近,可是此时,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为什么我们却离得很远很远呢?你真的喜欢做皇上吗?”
批不完的奏折,说不完的政事,繁杂的规矩,宫女,将军,士兵,奴才,都是一个个桎梏的圈,一个圈套着一个圈,没完没了,你就不会厌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指尖下面的皮肤冰凉,沈秋芙叹了口气,里面的人永远都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了,过去只是过去,她起身,腆着肚子往外走,疲累最终还是只有自己扛。
关门的声音很轻,传到床上的人耳中,却似一个鼓点,北宫昱轩睁开了眼,那眼里白日在众人眼中呈现的呆气全无了,深沉而敏锐,注视着关上的门若有所思。
“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呢?”他咀嚼着这话,许久轻轻一笑,一抹邪恶的眼神掠过,起身,他宛如换了一个人,身轻如燕地跃下床,将床铺理成一个人形,盖好,就轻轻走出了门。
躲躲藏藏来到皇上的寝宫,这里已经许久没人住,沈秋芙说不吉,其实还是惧怕北宫的列祖列宗的,他不屑地一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移开床铺,走到下面的密室,他没点灯,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如一只狼,闪着绿莹莹的光。
皇家的密室,搜罗万象,当日风离只是找到冰山的一角就被失明折磨放弃了搜索,等北宫昱轩当上皇上后,他有的是时间研究这密室,于是发现自家这个密室还真是宝库,不但有金银珠宝,毒药,贵重药材,还有很多奇书,丹药。
昱轩走到最里面的密室,顿了一下,又想起沈秋芙的话,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
他摇头,他早已经忘记自己最初的梦想,也忘记了为什么要做一个帝王,要问他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那是……他的目光投向壁橱上一排排丹药,眼睛里的精光散去,露出了一种贪婪的渴望。
沈秋芙的问题被抛在脑后,他急急走过去,抓了一个瓶子,迫不及待地倒出来,一口气吞了十多粒。然后如醉酒的人,他摇摇晃晃走到床榻边,盘腿坐在上面开始练功。
对……这就是他现在最想做的,练功,一天天看着自己的武功在药力的帮助上提升着,他觉得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有挑战性的事了。他在超越着自己,假以时日,离王,都蓝全不是他的对手,天下总会回到他的怀抱的,他不过是暂时退隐而已。
南宫柏,离王,都蓝要争天下就由他们去,不过是替自己做嫁衣而已,等自己练成绝世武功之时,他想要什么都是囊中之物。
白皙的皮肤变成赤红色,体内梦幻般的舒坦令他沉迷不已,外界的荣华富贵此时都没了吸引力,只有这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感觉才有吸引力,没有禁忌,没有祖训,这个世界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离军停在了魏州,说是修养生息,整兵待战。实际的原因却是魏州前些日子遭遇了一场强烈的地震,桥断了,前方的河流被山上滚下的巨石堵住了,河水蔓延到魏州城里,冲塌了无数的房屋,离军无法前进,被阻下来帮助百姓疏通河流收拾残局。
地震摧毁的房屋无数,满魏州都是无家可归之人,风离率军赶到魏州时,正是地震第二天,策马站在上方,看到那灰蒙蒙的一片,他只觉得震惊。
想起上次,自己兵败带兵回京养伤,当时的魏州虽然不是很繁华,可是百姓还算丰衣足食。现在呢?能气势汹汹地阻在桥头冲他扔烂菜叶的人都去了哪?倒在废墟之间还是被战火烧走了?
满城的惨状,哭声,叫声,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堆在了路边,绕是在战场上见惯了血,风离受到的震惊一点都没少。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生命是拼搏。
这里是什么?无间地狱吗?
火一堆堆烧着,分不清是动物的肉香还是人的尸体焚烧的味道,他蹙眉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过去。这是北宫的子民,北宫的江山,谁在这块土地上撒野?
他的退让是成全了自己的自尊还是将别人的生命践踏?
他站在桥头,河水还无休止地蔓延出来,桥从中断裂,他看着对岸,似乎看到了当时挑抢而站的自己。那一抹邪魅的笑当时是笑世人的短视,现在他却觉得是对自己的讽刺。
他到底还是错了!
他愧对守护神的名誉,他根本不是什么大义之人,他只是一个小家子气的男人,为了赌一口气,他赔上了自己的荣誉感和使命感,他负了自己,也负了天下人!
回头看到跟着自己的张梓,铁纯,谷隽,时文,夜如年,他们脸上都是对这惨景的震惊,他们没有怀疑他做错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错了!
桥不是奈何桥,也没有孟婆等着给他们喝遗忘的孟婆汤,他无法忽视自己子民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就只能伸出援手,去一点点弥补自己的错。
京城胜利已经不是目的,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作用,朝廷的作用,一个国家强和衰的意义。
离军驻扎下来,一边清理河道,一边修路,帮百姓重建家园。那些百姓从敌视谩骂,再到接受,到感动,到把离军当成一家人,这个过程全和那个赎罪般拼命苦干,事必亲为的银发将军分不开。
那头银发已经不是妖孽的象征,而是希望的象征,像一面旗帜,只要飘着的地方,就会唤起生机……
调虎离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