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他的情人,又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我抬手轻轻拂增她头上发沾的白色线头儿,用纯粹好奇的口吻问。
“那些有钱人不都这样,吃着碗里的惦着锅里的,玩够了就扔。”
“你是说那个女人被大老板抛弃了,为了报复,向你透露这些内情?”我抓出重点,似乎恍然大悟。
“对,这就是报应!黑心又无职,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真是白长了!”
明知这是刻意的诽谤,可听到有人这么损害修月的声誉,我实在是非常不爽!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我男人的两个哥哥都来了,他们外出打工的年头久,见的世面多,现在正在跟大老板谈条件。”
“你们的条件是?”
“那个,那个女的给我算了一笔帐,我也听不太懂,反正她说要想让我们下半辈子吃喝治病都有保障,最起码得要一,一,一千万。”
“一千万?”我失笑,“你们觉得可能吗?”
“我也觉得太多了,可是我男人他大哥说,人都给咱弄傻了,要多少钱补偿也不为过。”
“你们觉得大老板会答应?”
“那个女的说,如果他不答应,就去劳动者权益保障协会告他。抬着我男人去电视台把这件事情曝光,有钱人就怕这个,一般都会花钱消灾。”
“也就是说,那个所谓的大老板的情妇为了报复他,指使你们趁着这次机会狠狠地讹一笔?”我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说。
“嗯,不,不是这个意思,”她仓皇地摆手,“我们只是为自己的下半辈子考虑。”
“你跟丈夫结婚几年了?”我话题一转,拉着她的手坐在水泥台上闲话家常。
她脸色稍微舒缓了些,不似刚才的僵硬,微低着头,讷讷道:“五年。”
“有孩子吗?”
“有两个女娃。”
“双胞胎?”
“不,不是,”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明白,超生,只为能生个男孩儿。
“你丈夫在外面打工,你负责在家带孩子?”
她点点头,手不停地绞着衣角。
“你丈夫外出打工几年了?”
“两年。原来一直在家种地,前两年村里有人在外面打工发了大财,我男人就动心了,非要出去,我怎么劝也不听。早知道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出来。”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我拍拍她的背:“别难过,这种事谁也预料不到。”
“那些黑心的奸商真是太坑人了!为了省钱,买的那些设备都是次品,你说小胳膊粗的钢链子怎么就能断了呢?!”
“你去看过现场?”
“没有,那个女的跟我说的。”
“难道她去看过现场?”
“这……”她有点愣,“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别人告诉她的。”
“据我所知,了解整个事故过程的,除了遇险者本身,就只有大老板本人。”这不算撒谎,以身犯险的除了救援人员,只有修月。
“那,那可能就是大老板跟她说的。”
“她不是被抛弃了吗?”
“我,我不知道。你干吗要问我这些?”
“这是为你好,那个女人的话我越听越觉得可疑,我担心你们成为别人的报复工具。”
“我搞不清楚你们这些城里人的心思,反正赚黑心钱的都不是好人。”
“赚黑心钱?”我笑,“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何必发着高烧还以身犯险,下到沼泽密布的峡谷最底层?作秀?代价也太大了吧,况且当时也没有记者在场。”
“你,你怎么知道他发着高烧?”
“我知道的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多,聊了这么久,是时候摊牌了。”
“什么意思?”
我掏出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刚才所有的谈话内容都被我一字不落地录下来了。”
她僵住,有点惶恐,又很茫然:“录下来又怎样?”
“让我慢慢告诉你。首先,你亲口证实了有人为了报复修月,在背后指使你们借着这次的事情对他进行无理敲诈。其次,你说那个女人曾经是修月的情妇,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完全是扯淡!你们昨晚通过话,整整说了一小时零三分钟,对不对?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她的身份是假的,她诽谤修月的那些说辞也是假的,这些我都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因公致伤残的工友资料公司有完整的备案,每个人都有据可查,修月究竟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黑心,问问那些人便一清二楚。本来你们是很无辜的,可惜,竟然放弃修月充满诚意的补偿,轻易地受不怀好意的人的蛊惑,财迷心窍地妄图借机讹诈,一下子从受害者变成了同谋犯,先不说钱,如果修月向法院起诉,我可以肯定,诽谤和敲诈两项罪名你们是免不了的。怎么样,一千万不那么好赚吧?”
“你,你是什么人?”
“如果你愿意跟我下去,把昨晚商议好的那份合同签了,那大家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你不舍得放弃一千万的诱惑,那很好,我想公司只能暂时停止支付你丈夫的一切治疗费用,上诉法院,打持久战。你们大可以去闹,公司息事宁人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不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道理我都讲得很清楚,该怎么选择你自己拿主意。”其实我这番威逼得诱并非针对她,看得出她并不坏,只是被蒙蔽了。我理解他们家属的选择,却不能原谅他们因此而搅得修月费心劳神,无法安心养病……
回到三楼,陈秘书依然站在会议室门口。
远远地,我冲她笑笑,示意她过来。302病房前,她问我谈得怎么样。 我让她把准备好的合同给我。她难掩诧异:“谈妥了?”我点头,走到刘金贵的病床前,只见他头上缠满纱布,神志尚未清醒。拉开床头桌,合同一式两份,公司代表这栏修月已经签好,我把笔递给刘金贵的妻子。她握着笔,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签了。我看看隔壁病床的其他两个伤者,陈秘书把合同递给他们,没多说,该怎么办相信他们自己有数。
拿着签好的合同,我快步走进会议室。
护士端着配好的液体走进病房,我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扎针,第一次没扎进去,第二次,还没扎进去,第三次,我皱眉,有点坐不住了。还好,这次成了。护士调了调点滴下落的速度,满怀歉意地离开。我知道这不能怪她,修月的血管本来就细,加上已有点脱水,再有经验的护士也不能保证百扎百中。
活该!看着他躺在床上病恹恹的那副模样,我又气又心疼。
“叶子,过来。”
“不。”
“怄气呢?”
“嗯。”
“跟谁?”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