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龄这个问题上。
我嘴上谦虚着,心里其实挺美。哪个女人不希望别人夸自己年轻,尽管我很想恭维他两句,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在他那套行头面前猛然却步,“你的眼镜实在应该换换了。”一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摆明了打击教授同志呢,知识分子的自尊心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主要是带着方便。”教授很大度的笑笑,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虽然跟他完全不来电,做个朋友还是不错的。
互相留了电话号码,我看看表,快十二点了,于是跟教授撒了个小谎,推说公司有应酬后便先行离开了。这次的相亲虽然没有结果,但过程还是不错的,远远超出我原本的预计。
哼着歌走出大厅,时间还早,我取了车,缓缓开出大门,琢磨着去哪溜达溜达。
漫无目的的开着,七拐八弯的,竟到了九遥苑别墅区。门卫看见我的车,按下遥控器打开了雕花铁门。我缓缓顺着别墅区的林荫道开到了c区b栋,门口停着的那辆熟悉的银色保时捷让我的大脑瞬间停止运作,楚尘回来了?!
我愣愣的坐在车里,拼命告诉自己赶快离开赶快离开,可是手却不受控制似的握不住方向。他的车里,还挂着那对可爱的水晶小猪,那是我们去希腊旅行时在一间街边小店买的,猪屁股上刻着我们的名字,是楚尘最喜欢的饰物。
我狠狠的甩头,满脑子都是楚尘,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已经离婚了,就应该学会放手。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准备开车离去,可惜,天却不遂人愿,就在这时院门开了,楚尘从里面走了出来。
天气预报今天的最高气温三十八度,可我却觉得有点冷。
楚尘顿住脚步,静静的望着我。碎落的刘海有点长了,几乎遮住眼睛。线条冷厉的唇紧抿着,看不出情绪。右耳上,依然带着去年生日时,我送他的那枚叶子形钻石耳钉。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手腕上,细细的红色丝线,是他本命年时,我亲手缠上去的。
脸上凉凉的,两行泪珠跌落。
长达一个世纪的漫长对视,楚尘率先打破沉默向我走过来。我犹豫着,终是打开车门下了车。
从远远的对视变成面对面的站着,他高大的身材把我整个人都罩住,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温暖。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垂着头,看着泪珠一颗颗落在地上,跌碎,晕开,蒸发在燥热的空气里。
先是肩膀,然后是整个人,楚尘突然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舒肤佳的清香扑鼻而来,这是他特有的味道。我僵硬的任由他搂着,手垂在身侧,紧紧握住,努力克制着想环住他腰的冲动。
“南南……”楚尘把头埋在我颈窝里,低声唤着。
我贴在他胸前,咬着嘴唇,心狠狠地疼。
“我后悔了,后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楚尘趴在我耳边,自语般的低喃。
他的话,好似一把无形的利刃,毫无征兆的捅进我胸口。我狠狠推开他,守着心底即将崩溃决堤的思恋,冲上车猛踩油门落荒而逃。楚尘,既然离婚是我们亲手做出的选择,现在,这又是何苦……
一路上,眼泪疯了似的流,流到最后,只剩心伤。
我开车回了公寓,关了手机拔了电话,蜷在沙发上把身子缩成一团。小时候养成的习惯,身子缩的越紧,我会觉得越安全。楚尘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帮我改掉了这个坏习惯,每当我觉得害怕的时候,只要搂着他,一切好像都变的不再重要。
我努力的回忆着,试图找出我们的婚姻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那样的爱着对方,为什么能够平静地面对面的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十五岁,我十八岁,医院里,我们相识。我骑摩托车把他撞了,尽管不全是我的责任,但是他的腿却骨折了。他说不用我管,我觉得良心上说不过去。他是单亲家庭,母亲身体不好,我承担了他的全部医药费,还自发的揽下了照顾他的责任。
半个月后,他出院。医生再三叮嘱回家后要好好休养,两个月之内尽量不要让刚刚愈合的腿承受太大负担,否则会留下后遗症。出院后,他说我早已经弥补了自己犯下的错,以后不必再见面。之后,我的生活回到正轨,读书,玩乐,飚车,丰富多彩。大约半个月后,我在一家西餐厅跟朋友一起吃饭时,竟看见了他。
他看了我一眼,好似陌生人。我没说什么,吃完饭后,打发走了朋友,自己在门外一直等着他下班。他出门的时候,我看了看表,十二点整。他走到我面前,把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我记得很清楚,他当时跟我说,“本来准备明天去你学校找你的,这是你替我垫上的医药费。你当时是正常驾驶,不必承担我的医药费。”
“你在这里打工多久了?”我晃着手里的信封,心里隐隐冒火。
他倔强的别过头,一语不发。极有轮廓的五官眉眼,让人很难相信他只有十五岁,否则这间餐厅也不敢贸然雇佣童工。
“我送你回家,不许拒绝。”说完,拉着他的胳膊走到机车边,从座椅下拿出顶备用头盔丢给他。他默默地戴上头盔坐在我身后,轻轻环着我的腰。虽然隔着几层衣服,我还是被电到了,被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电到了。
从那晚起,隔三差五的往他家跑成为了一种习惯。
从他妈妈口中,我得知原来他出院第二天就去了餐厅打工。不遵医嘱的直接代价就是以后的日子里,他的右小腿每逢阴雨天气,便会针扎似的疼,有时疼得厉害了,连路都走不了。结婚后的那些年,我试遍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始终没有太多起色。每当我数落因为他当年孩子气的自尊给身体带来的严重后果时,他总是笑着说,如果不那么做,也许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上大一那年,我上大四。
最初,我以为自己一直把他当成一个令人心疼的弟弟。
二十岁生日那晚,朋友为我举办了盛大的生日party。
只有两个人缺席,他,还有修月。
我知道他们缺席的原因,因为他们不约而同的打电话约我晚上单独见面。
party结束,我决定去见楚尘。
修月是多年的哥们儿,打个电话说一声就ok。
楚尘约我见面的地点在海边,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到了。
那晚的风很轻,海浪也很柔。我脱了鞋走在沙滩上,他默默跟在我身后。
“今天我生日,礼物呢?”走着走着,我突然转身对他说。
他微笑着,轻轻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到离海较远的那片沙滩上,“在这里站着别动。”他说。
“要不要闭上眼睛?”我好奇的问。
他笑笑,说不用。然后自己走到前面不远处,掏出火机,弯腰从地上拎起一个小小的白色线头,线头被点燃的那一刹那,一颗燃着火焰的心赫然出现在夜幕笼罩下的沙滩上!原来,细心的他在事先用引线把两百九十九根蜡烛连在了一起!
“喜欢吗?”他来到我身边,语带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