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过了一会儿,那大手将她的小脑袋捞出被子,她仍紧闭着眼,不愿再睁开面对。
“小乖,别怕……”
窗外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噼哩啪啦地响,听那雷声,似乎更急更密了,还伴着呼呼的风声。
黑龙组的这个总坛背山面水,左右壁植林造木,十分森严。只有唯一一条上山路,沿途亦有不少岗哨,让她时常惊异,一个黑社会组织竟宛如一方帝王般拥有如此大的权利,私劈整整一个山头,占山为王。
可现在……
许久,娃娃听着雷声雨声,无法入睡。每一闭眼,都像能看到山门前那两尊衔珠踏兽的呲目石狮子,风影摇拽的浅白灯光下,驻一抹羸弱身影。
仿佛听到,“宝宝,求你原谅妈妈,妈妈错了……宝宝,妈妈真的好后悔……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为什么……我只是想做好一个母亲啊!宝宝,妈妈是爱你的……”
——小优,真对不起。妈妈太没用,让你……受苦了。妈妈保证,等小良考上大学,咱们日子好了,也一定让你回去读书。现在有夜大,有函授。你要喜欢画画,妈妈也给你找好老师……
其实,她很清楚,心里再不甘再怨怼也不得不认清社会现实。
其实,不是妈妈不爱她,只是妈妈更爱男孩的弟弟。姜水瑶在生死之境选择弃她保命,虽然无法接受,却可以理解。
生命,只有一次。
生命的价值,堪为无价。
求生,是人性无法克制的本能。
她,或许,不该如此漠视绝决。
自从前世十二岁读完了小学便缀学开始,自从看到妈妈为弟弟整理校服背上书包送他上学开始……她突然明白,父母的爱,不是她可以独占的。弟弟每天一个鸡蛋,她没有;家里炒肉,五片,她只能吃一片,弟弟吃四片;换季时,弟弟添新衣,她只能穿母亲的改小的旧衣服;就连她一头黄丫丫的长发,为了节约家里的钱也从来没有到理发店里理过一次,从来都是母亲帮她处理,而她却经常陪弟弟去理发店……
她从没奢望过,自己能拥有一个人全部的爱,成为谁的唯一。
也许,她永远也不是她们的第一选择,但她们的爱并不全是假的。爱,不是比谁少了一点,就不爱了。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哪能人人都分得一样呢?!
她以为,只要她们对她好了十次但坏了一次,也不可否认那个人的好。人,哪个没有缺点,哪个不会犯错。就因为十次里的一次坏,被否决了,那是多么不公平的事儿呀!
妈妈是爱她的。
姜水瑶大大比不上她前世的妈妈,可毕竟是她这副新身体的“母亲”。对于拥有“母亲”这个身份的人,她多少都有些莫名的移情吧?
那一晚,姜水瑶的确不顾自己的生命,冒死救了她一次。
不论那是不是真的心怀愧疚,亦或有心弥补,她为她受了伤,差点死掉,这是事实。
也许那些都是借口,这拗不过的并不是社会现实,而是……她自己的良心。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狠的人。
“小乖,不要胡思乱想,睡觉。”
大手盖上她的眼,温柔如絮的声音似轻柔的柳叶拂过清碧的水面,圈圈萦绕。
她摆开那手,侧身揪着他的背心,爬到他胸膛上,对上那双黑亮的眼眸。
“韩……”
他托过她的小脑袋,摁进怀里,似乎是想阻止什么,却先无奈地叹息出声。
“韩,韩……”她抓着他的背心带子搔一搔。
“睡觉……”
他索性关上了灯。
她硬是钻出他的大掌,小脸欺到了他面前,四目紧接,近如咫尺。
“小乖……”
“韩,亡、羊、补、牢。”
他目光一闪,没有开口。
她扒着他的脸,又说了一遍成语,他还是没反应,她便接着说,一遍接一遍,就像窗外停不下的雨,点滴之间,润湿了一片广阔天地。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她高兴地嘬了他俊脸一下,又睡了过去,良心安了,再没做噩梦。
他看着窗外摇曳的乱影,眉峰慢慢拧起。
这就是亲情血缘?
他不懂,也不想懂。
他厌恶这种感觉,就像烧烂掉的铁锅上那块锈黑油泞的疤,恶心刻在灵魂深处,早就无从宽恕。
只因,她是他的宝贝,太阳、月亮、彩虹、流星,只要她要,他就会为她寻来。
……
“你暂时就住在这里。”
“谢谢您,豹哥。我……我知道以前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以后还请豹哥多多指教,水瑶一定悉心听教。”
姜水瑶浑身湿透,紧紧抱着双臂,形容狼狈凄惨,睁着红透的眼对着阿豹躬身行礼。
阿豹眉心一皱,虚扶了一把,冷声道,“组里的规矩,你很清楚,自己好自为知。今时不同往日,韩哥的身份也不是当年一个堂主。要是你再玩什么花样耍什么手段,就算是大小姐也救不了你。”
这话里意思一针见血,绝对警告。娃娃得韩希宸宠爱护短,那也是在没有犯上组织任何原则性的错误,诸如背叛组织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刑之内。而她姜水瑶之前与叛徒刘健明的烂事,已经促及到这个底线,若非没有直接证据,又是娃娃的生母,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豹哥,我明白的。”
阿豹看了眼女人低眉顺眼的样子,夹着眉心离开了。
房门一关,姜水瑶刚刚还一片黯然低下的目光,瞬即光芒大盛。
伸手抚过每一件都绝对是百年古董的紫檀木家俱,她唇角的笑意,愈加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