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再次站在刑堂的那块铅灰色广场上时,张生知道后悔也来不及了。
在一片刺耳的痛苦嚎叫声中,半死不活的油仔麻哥,铁叔送来的那帮人,以及从澳门带回来的鬼佬家眷,全跪爬在地。
有不断叩头求饶血涂一地的,有被油仔麻哥的样子吓到惊声尖叫昏死过去的,还有冲上前想要反抗大吼大骂的……
韩希宸扳过娃娃的小脸,迫她看着这凄惨阴冷的一幕,手一抬,阿豹送上一把枪,他没有任何停顿,对准那个朝着他们大骂的人,砰砰砰砰就是四枪,正中双手双脚的关切处。
那人就像断了线的木偶,歪倒在地。
“太吵了。”
将手枪扔掉,韩希宸淡淡的一句话,顿时刮去了所有人的血色,叩地哭嚎叫嚷声瞬间消失掉。
左权上前抬起那个四肢被废的人的下巴,手上不知道拿了什么金器,探进那人嘴里,呜呜的狂叫声中夹着一道肉皮撕裂的声,啪地一下,苍白的水泥地上多出一块红腥腥的东西。
正落在脚边,娃娃一看,刹时瞠大眼仰脖子尖叫,“啊,虾人……吓人犯——方手,方手,爸爸……爸爸——”
任随娃娃怎么叫,张生被阿豹拦住,无能为力。
韩希宸毫不理会怀中人儿的哭叫,丢去一个眼神,油仔麻哥被拖上前,吓得娃娃立即转过头,又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怕了么?”
地上的全垂头转眼,心头大骇。
能不怕么?这两个被拖出来的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了。莫说那样子八成全身骨头都没了,只有副皮囊包着,光着身子却寻不着一块完好,像是被椎子刺过后又拿东西烫过,血肉翻卷,却散发出阵阵屎尿臭。
更恶心的是两人嘴里还各自咬着一个条状物,仔细一看,吓得男人们都夹紧了双腿……那东西八成就是这两人的小弟。
这模样光看着就让人要发疯,宁愿一枪了事也不想受这份活罪,当即有人求给个痛快。
韩希宸只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口气异恙地柔和,“小乖,你看到了么?我已经帮你和姝芹报了仇,杀光所有伤害你们的人。你还怕什么?是不是还不够?那我现在把这些人全杀了,好不好?”
“不要,不好,不不不——”
疯子,你根本就是个杀人狂疯子!
黑眸宛如冰封,任怀里的人儿挣扎捶打,依旧波澜不兴,“这个世界要死很容易,要活着,有时候却比死还难。而比活着更难的是什么?”
众人心头一怵,寒毛直立。
便听男人幽幽吐出,“那就是——活得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干净,却偏偏死、不、了。”
“杀人犯——”
这声大叫荡出,连呼啸的狂风都是一窒,四下静得针落可闻。
“很好,你又学会一个新词。我不管这词是谁教你的,今天我要你记住,你能活着,还能过有人伺候的舒服日子,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不管你之前怎么耍脾气,待会儿回去给我乖乖接受治疗,吃饭睡觉。否则,下次我们再来这里,你看到的这些人全部都会跟那两个人一样!”
娃娃的动作一僵,蓦然吼出,“韩希宸,咿哎死——”
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当她再醒来时,魔鬼不在,张生给她擦着降温酒精,叹息着说,“小乖乖,韩哥的做法的确太过激。可是他也是为你好,咱们大家都希望你好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爸爸有多心疼……”
她闭上眼,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
“韩哥心狠手辣,可爸爸也看得出来,为了你……唉,他也是真心疼你的……”
那个变态,她才不信。
……
鲜花水果、玩具布偶堆砌的医院走廊里,冷白的灯光刺得主治大夫眼皮直抖,一张脸吓得跟灰色天花板似的,抽搐个不停,不敢直视面前的黑衣男人,又不得不面对。
“韩先生,我听说您带宝宝到……根据孩子的病历,我有个非常重要的建议……”
“快说!”
韩希宸没什么耐心,眼眸转向病房内时,闪过明显的焦躁。
大夫硬着头皮说道,“韩先生,听说宝宝刚出生时看护得不好,落下病根儿。这里除了身体上的,估计还有心理上的。而且,爸爸的情绪不好,宝宝是能感应到的,她会更加不安,哭闹不休,请韩先生尽量保持,呃,愉悦的心情温柔地对待宝宝,毕竟她还小,心智没有大人刚强,太过刺激的画面恐怕会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倏然转来的眸光煞气森森,吓得大夫立即换口,“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宝宝的妈妈来看看……据我们幼儿心理学研究表明,妈妈的微笑可以安慰宝宝,还能增加她的免疫力……只要心情好,病也会很快好起来……”
“知道了。”
男人转身进了病房,大夫叹息一声,抹去满额冷汗。张生过来给大夫怀里塞了个厚厚的油纸包,低声说了句“谢谢”,大夫余惊未歇地又留下几句照料孩子的话,慌忙走掉。
张生看着紧闭的病房大门,蹙眉摇了摇头,离开了。
房里,被窝里的娃娃沉沉入睡,没有再惊梦,小脸蛋扑着粉似的红晕,小嘴微张,完全放松。
韩希宸看着,不由又伸手想抚抚小脸,却在半空打住,转而握住那只钻出被子的左手,轻轻揉着有些乌的小手背,放在大掌中,就算包着厚厚的纱布也不及他的掌心大。
她实在太小、太弱,太柔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