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的人里,“血承”者和夙建帮里的普通人是对半拆开、一半在地上接应一半在跟阜远舟进“别有洞天”,毕竟如果对上“肉糜”者,刹魂魔教中人实在是太吃亏了,夙建帮的人是阜远舟这十几年培养的武功好手,并不比通过蛊毒增强体质的闻人后人差,而甄侦本身就带着一批人,赵衡又带来了一队人马,他们暂不担心人手的问题。
阜远舟本想让甄侦留在上面接应,毕竟他的身份非比寻常——影卫掌控了玉衡三分之一的地下命脉,尤其是司情报和一支影卫jūn_duì的巨门更是重要,如果他出了事,那么本就不稳的时局难免会更混乱了。
不过甄侦没应承,他是效忠于阜怀尧的,哪怕阜怀尧相信阜远舟也好,阜远舟将会是贤明之君也罢,他认同的皇帝也仅仅是一人罢了,他没有什么大仁大义之心,但是他站在这个位置上,就会舍了性命来护玉衡天子的周全。
这和阜远舟以前那种至爱无悔的牺牲不同,正如阜怀尧常说的那样,这不过是一份责任罢了。
所谓责任二字,其实真的很玄妙,很多人都想避开,很多人不曾意识到,但是它就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没有人可以避开。
无论是阜怀尧之于玉衡皇朝,阜远舟或慕容桀之于刹魂魔教,四大影卫之首之于国家,苏日暮之于素剑门,甚至闻人折傲之于闻人家族……强大如他们也会被责任所束缚,这一生都因其而奔波,但也因其而荣耀。
人这一生,本就不可能不背负责任的。
……
凫黎关。
左阙浑身浴血而归——当然,这不是他的血——畅快地马鞭丢给随行护卫,拎着还带着血的剑冲到元帅军帐里。
里面的连晋正和钱重叔在商讨事情,他就带着一身杀敌未褪尽的杀气冲了进去,里面早就收到消息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连晋眼皮子抽了抽,道:“知道的是你打胜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准备造反呢!”
左阙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跑桌子边拖过一碟子馍馍就塞嘴里,含糊不清道:“……这词正司大分兽……”
钱重叔一脸不解。
连晋一副牙疼的样子,“东西咽下去,好好说话。”
左阙饿鬼投胎似的席卷了两个馍馍,才抹了一把嘴,道:“我说,这次真是大丰收了。”
“怎么说?”左阙去拦截粮草这件事连晋只收到了捷报,具体的战况还得等这个饿死鬼汇报呢。
“等下东西运回来,你们真该去开开眼界!”左阙比划了几下,“十几车的弓弩,小小的,只能装很小的银针的弓弩!他娘的要是大莽和沙番的士兵都给装配上了,我们就该给他们阴惨了!”
闻言,在场的另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不过钱重叔是因着对方恶毒的手段和精妙的兵器,连晋却是因为另一件事。
如果没有出错的话,左阙说的这种弓弩应该是在文举之前,于京城之中闹出大风波的那种微型弓弩,是经由消声灭迹二十年复而现身的掌上轻扇江亭幽做出来的。
涉及到这个阴魂不散的角色,连晋就露出了更加牙疼的表情。
你说这家伙老婆没了自己还要死不活的,到底是为什么出来搅风搅雨?
……
绿洲腹地深处,地底下,“别有洞天”里。
“别有洞天”其实不叫别有洞天,这只是类似一个雅称,这个地下建筑的名字叫长生殿。
这是阜怀尧跟着人群在顺着阶梯往下走了几百级有余转弯几次之后看到的大门上青铜牌匾上看到的字——准确地来说,是他看到了大莽的文字,由阮鸣毓翻译出来的。
长生长生,凡人求之再求,又有几人能得?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起另一件事了,宿天门门人在出发的时候,不知道在哪里拎出了一堆堆俘虏一般的人,约莫数起来不下百人,然后被提前赶到了地底下。
阮鸣毓还神神秘秘地道了一句其实这是最后一批人了。
这些俘虏看起来高眉深目,似乎是池尤突厥那边的人,阜怀尧有不太好的预感,果然,等他这批“后续部队”抵达长生殿的时候,那些俘虏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沿着阶梯一路走下去便进入了一条长长的随着机关新辟出来的石道,石道里有很多分支,湖泊里的水应该就是沿着那些分支流走的,石道走到尽头有阻隔水的石门,石门打开之后是一座架在巨大地下裂缝间的石桥。
俘虏们就被杀死在石桥上,放干血后将尸体丢到了桥下,艳红的血液顺着石桥上特殊的纹路向长生殿的大门流去,勾勒出繁复而动人心魄的图案,隐约和阜远舟身上的紫色图腾有些相似。
空气中的血腥味重得几乎像是血液的蒸汽在浮动,阜怀尧略显厌恶地掩了掩鼻子,瞥到站在桥头紫衣华美的狂邪男子正在愉悦轻笑,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如果长生的代价是变成这种没有丝毫人性的怪物,不能体会人生悲欢离合贪嗔痴妄喜怒哀乐,那么要长生还有何用?!
石桥很大,那些纹路很深,小沟似的,百来人的血液远远不足以填满,阜怀尧看着那些流动的鲜血,就明白阮鸣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长生殿上面应该有个机关能够将血液送下来,宿天门的人提前几天过来,恐怕就是接连在杀人放血,借此来启动这大门的机关。
果不其然,等那些血液悉数流进了长生殿大门里,江亭幽再度将青铜的平安扣和铜质的钥匙放在石桥桥头的石狮子嘴里拨弄机关,这扇门就缓缓开启了。
大门连接着机关,门后,一盏盏长明灯逐一亮了起来,照亮了一条白玉铸就的过道,两侧隐隐约约壁画华美腾云驾雾,当真像是走向登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