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该恼怒的,不过这会儿只剩下莫名其妙了。
一直在沉默以对的阜怀尧终于开了口,琥珀色的眼里倒映着甄侦暗红的身影,“子规觉得,何乌留下来的三个字是指那幕后之人?”
甄侦颔首,“臣相信何乌绝对不会留下无用的讯息。”他的任务就是去找出幕后黑手,中了暗生花之后还奋力硬撑着回来见他,怎么会留下不相关的线索?
“不过,你觉得他说的人是宁王,会不会过于武断了?”阜怀尧的语气无褒无贬,只是单纯的陈述一般。
“子规无意冒犯三爷,只是实事求是罢了。”甄侦道,神情中并无俱意。
阜怀尧顿了顿。
阜远舟也是脸色微沉。
玉衡皇族这两代都有些人丁凋零,先帝时期就因为种种原帝位争斗,娣系皇子皇孙不是死了就是剔除出族谱远远流放永远不得回京,剩下的七王爷阜徵又终生未娶,也不曾留下子嗣,而先帝也仅有四个儿子,阜崇临在年初的叛乱中也已服毒自杀,若是何乌临死之前说的“耳、宫、王”三个字真的指的是王爷的话,如今便只剩下阜远舟和阜博琅了,最不巧的是,阜博琅已经远在云南。
阜怀尧心里思量万千,片刻之后才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远舟,这段时间你出行都带上影卫,朕这般安排,你可有异议?”
“远舟并无异议。”知道阜怀尧不但要公平公正,还要顾及他的感受,实在难做,他怎么会仵逆兄长徒增对方的烦恼?
阜怀尧点头,再看向殿下俯身跪着的甄侦,抬手示意他站起来,“继续往下查吧,子规,天网诙诙疏而不漏,朕相信你不会希望何乌白白牺牲了的。”
甄侦想起了何乌血肉模糊的模样,闭了闭眼,“臣定竭尽所能。”
……
夙昭殿外,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并肩往外走。
越过了长长的丛木小道,苍鹭才开口:“……子规你真的觉得是三爷么?”
甄侦的目光落在前方,脑后的冷玉随着步行的动作轻微地摇曳出道道弧度徐缓的冷光,他的声音像是乐声幽婉的箜篌,仿佛随时随刻都不会让人听着觉得冷,“真相不曾公布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我也只是持怀疑态度罢了。”
苍鹭双手环着胸,道:“我倒觉得应该不是三爷。”他作为守护帝王安全的影卫跟在阜怀尧身边,对他和阜远舟之间的相处情形最是清楚,虽然苍鹭不太明白阜远舟在阜怀尧看不到的地方露出的那种好似雾气氤氲的眼神究竟是什么,只是他也能看得出阜远舟对阜怀尧的拳拳真切之心。
“是吗?”甄侦不置可否地道了一句。
苍鹭有些大惑不解地看看他平静无比的侧脸,吞吞吐吐道:“我说……子规,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针对三爷啊?”
一身暗红的秀逸青年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似春花拂袖夏荷淡雅,漂亮得简直不可思议,“不,你产生错觉了。”
苍鹭僵住,点穴一般顿在原地,直到一股冷风携着叶子草泥马状悠悠奔过,他看了看已经无人的丛间小道,才猛地抱头——啊啊啊啊啊,子规笑得好恐怖啊啊啊杀人简直不见血啊啊啊啊——
远处,暗红长衣的年轻男子无声地吐出一个词:“白痴……”
……
夙昭殿里。
白衣霜雪的年轻帝王坐在玉椅上,沉吟了许久,将刚才子规说的那三个字一一推敲数回。
耳。
宫。
王。
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谐音?还是真的说的就是皇族中的某个人?玉衡中并没有异性封王的先例吧……
阜远舟坐在他旁边,忽然悠悠喊了一声:“皇兄……”
“嗯?”阜怀尧回神,朝他的方向看去,忽觉眼前蓝影一闪,那人已经扑到了他身上。
“皇兄,他们欺负我~~~”那语气,那神态,那叫一个委委屈屈可怜兮兮我见犹怜,就像是一只大型犬耸拉着尾巴搭拢着耳朵扑到主人身边求安慰,就差调两滴鳄鱼泪来博取同情了。
饶是阜怀尧在他疯症未好时对他的撒泼卖萌攻势有了免疫力,此刻还是被震了一震,登时有些哭笑不得,用力揉揉他的脑袋,“他们哪里欺负你了?”不就怀疑了你一下吗,用得着安个这么大的罪名吗?
果然,“他们怀疑我!”
“他们只是据事实说话。”
“事实难道是远舟就是幕后之人吗?”阜远舟瞪大了眼,一副“你敢说是我就哭给你看”的无赖模样。
“朕没这个意思。”阜怀尧试图解释。
“远舟就那么像是坏人吗?”某只大型犬扁着嘴的模样,能叫人瞬间心软。
“没……子规他们只是职责所在,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这话题,偏了吧?
“没有吗?”阜远舟又瞪眼了。
阜怀尧想了想甄侦开始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心虚气短了一瞬,“那个……职责所在……”
“远舟不管!他们就是欺负我了!!!”阜远舟此时简直就化身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大孩子,冷哼一声,缠在阜怀尧身上使劲撒娇打滚状。
“好好好,他们欺负你了,改天朕寻个理由扣他们俸禄,可好?”阜怀尧被他的撒娇撒泼攻势弄得没脾气了,啼笑皆非地道。
“哼哼,这还差不多。”阜远舟皱皱鼻子——真是无妄之灾,他这阵子貌似挺安分的吧,怎么突然就跑出个人说了那么三个字,那把火就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