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侦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拂开那一缕头发,黑色的发丝流水一样滑过指尖,在胸腔里猝不及防地升起一股战栗般的感觉。
太过突然的举动,让两个人都怔楞住了,甄侦的手顿在那里,苏日暮也没有挪开,他们定在原地,不由自主地目光相接,视线纠缠在一起。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的感觉同时在两人心口盘旋起来,那种……好像什么在塌陷的感觉。
好半响,甄侦才把神思拽回来,好似极其自然地收回手,问:“你是从哪里跑出去的?”
转移话题的刻意任是谁都能听得出来,苏日暮却好似不懂似的,眼神随着他的话恢复清明,顺着他的话题想了想不招供的后果,然后打了个激灵,不甘不愿地指了一个方向:“那儿。”
甄侦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那堵因为和邻居相接所以明显加高一倍以防不测的围墙:“……”
这个嘴欠的混蛋果然是有嘴欠的资本啊……
甄学士默默地在苏日暮的资料上添了巨红的一笔。
见他神色阴晴不定,苏日暮在心下默默内流满面——这堵墙因为太高所以防卫略宽,才让他钻了空子,结果现在就没了。
甄侦深吸一口气,朝窗下空地里站着的鹧鸪比了几个手势。
鹧鸪看到后立马带人往那堵墙的方向去了。
苏日暮扼腕——唉,可惜了一个能让他来去自如的缺口啊~~~
以温柔著名的甄大美人回头见到他的遗憾表情,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把人往下丢的冲动,继续兴师问罪:“今晚喝了多少。”
苏日暮眨眨眼,竖起了一根手指:“一坛。”
“当真?”甄侦表示怀疑。
“当真!”苏日暮瞪大了眼以示自己纯良的本性(……!)。
“只是一坛?”
“只是一坛!”
甄侦慢悠悠地挑起了眉头,杏眸光芒流转,“果真只有一坛?”
在他明晃晃的注视下,苏日暮越来越觉得底气不足,想到甄侦平日里的手段,果断坦白从宽,默默地缓缓地心疼地竖起了两根手指:“……两坛,绝对只有两坛而已。”
话音未落就有些愣了——靠,他干嘛怕这丫的!?
想是这么想,可是面对“衣食父母”,新一任的监护人,他还真的……没胆子拍桌子喊一句“老子不怕你”。
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苏某人白眼g。
对于苏日暮的合作,甄侦表示很满意,鉴于文试就快到了以及今天终于掂量出他的武功的大概深浅以致心情甚好,于是问完问题的症结,甄学士就大袖一挥,将人“放生”了。
不用扣酒不用吃药不用折腾一顿???
这么轻松过关简直像是天方夜谭,让习惯了某人变态段数的苏日暮狐疑了好一下子,确认甄侦不是打算秋后算账后立马闪人,那架势,比开了轻功技能还迅速,俗称“落荒而逃(……???)”。
甄侦也不恼于自己被当成了洪水猛兽,这情景使他瞧得轻笑一声,反应过来时不由地怔忡了一下,他有些迟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那里清晰能摸到笑意的弧度。
这样的笑……
那个人……
“……苏、日、暮……”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音调轻又古怪,连他自己的表情都是迷惑又怪异的,似乎隐藏着什么特别的不为人知的感情。
烛花一声爆裂,燃到尽头的火苗颤颤巍巍地熄灭在海棠灯罩里,只余下青烟淡淡,袅袅散开。
柔雅秀逸的男子抬起头,窗外,一线染着朝霞的天光徐徐挤开夜的帷幕。
有什么东西,像是这一线天光一样,慢慢在人心深处滋生起来。
……
三十二个重要的科举官员被刺杀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当朝天子耳里,不过他在阜远舟回来之前已经收到子规要调人的通知,也听过阜远舟说“三十二批死士”的事,加上防卫及时,官员之中除了吴笏外只有轻伤没有死人,他虽然不愉,倒也不到震怒的地步,有条不紊地派人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
考生杀不成了开始杀考官,这幕后黑手,莫不是疯了么?
离早朝还有些时间,出宫进宫走了一夜的阜远舟还在睡,阜怀尧就细细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梳理一遍。
事情的最开端应该是几个月前的孙家命案,然后就是苏日暮被追杀,税银贪污,京城考生被杀,华妃下毒身死,最后是今晚的刺杀。
算起来事情不算多,就是线索太乱。
虎人,死士,江湖人,小孩杀手,光是来杀人的就有四批人。
一枯荣,海蛇毒,回声蛊,还有子规刚送上来的消息里提到太监小顺子和御书房女官中的毒也和消失已久的刹魂魔教的毒“塞上燕脂”很是相似,四种毒蛊,连连杀人。
塞上燕脂……解了这种毒的太医秦仪在宫里呆了十几年,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举。
还有就是除了孙家命案和税银一事外处处有他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