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态度让连晋有点抓狂,比镇定他永远比不过这个冰山铸就似的老友,“老子十二岁去参军,五年一述职,你丫的冷心冷肺的样子没有变过,现在老子就走了一个月,你就‘温和’了?!你还好意思问我那又如何?!”
“朕变得温和,难道有害于社稷江山么?”
“……没有……”
“所以,”阜怀尧目光微动,“人总是要变的,朕也是人,为何不能变?”
“你当然可以变,但是前提不是因为宁王!”连晋沉下语气来。
九龙戏珠的明黄袖袍长长垂下,掩住了猛一蜷缩的小指,“连卿,你失礼了。”
连晋一愣,旋即用更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爷,你居然在避开我的问题?!”以手段狠辣果决出名的天仪帝居然也会有逃避的时候!?就跟当初永宁王疯了一样让听到消息的人也想疯一遍……
不过他这么一避,就等于间接承认了。
阜怀尧顿了顿,似乎也为自己的失态微微懊恼,一时没有说话。
“宁王到底怎么回事?”连晋也没有追问,倒是换了一个问题。
阜怀尧缓缓眨眼。
——救命之恩,知遇之情,无以为报,以身寄之。
——百年后同棺之盟远舟已经应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也该知我是真心。
——远舟既然选择留在皇兄身边,就不会食言。
——若远舟有害你之心,就让我永失毕生所爱。
——我要待在皇兄身边。
短短一个月,的确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想起那个温柔笑着的男子,当日所言历历在耳,阜怀尧微微垂下了眼帘,道:“你也看到了,他记忆恢复了很多,神智方面……没有以前那么怪异了,就是还常常黏在朕身边。”
连晋琢磨着方才阜远舟的举动,那种气势……和当年还是有差别的,起码仁德君子从来不会露出那种张扬的气息,哪怕当初他拔出剑在众将士面前将他打败,也是温温和和的说上一声“承让了”。
说实话,他最不喜和这种人接触,倒不是讨厌什么的,就是觉得心思太深,难猜得很,不过作为朋友,宁王还是不错的,前提是他不算计你。
“没办法把他弄出宫?”连晋问。
“……要不你试试?”阜怀尧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无奈。
连晋想着他拿琅琊的气势,眼风跟刀子似的嗖嗖刮过来……他咳了一声,义正词严:“微臣无能,陛下见谅。”
阜怀尧冷哼一声。
“可是……”连晋摸摸鼻子,“你和宁王也走得太近了些了。”
“要不你把人拉远一点?”阜怀尧叹气。
“我发现万岁爷你一直在反问哎……”连晋无力了,“你就不能不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么?”
阜远舟看他,“那你要朕说什么?”
连晋也看着他。
两人默然对视了片刻。
窗外闲云淡扫,微风轻拂,暗香舞动。
连晋似是站得有些累了,身子往黄龙梨木大桌前靠了靠,很随意的姿势,表情也是一贯的吊儿郎当,“三爷长久留在宫中,始终不是办法,谁知他恢复记忆后对你是个什么态度。”
阜怀尧继续沉默——和之前无差的态度。
“而且他一直住在你寝宫里,大臣们多少有些嘀咕。”
阜怀尧挑眉——让他家三弟听到试试,他马上就会少几个肱骨重臣了。
“冀望山天高皇帝远,今日传消息来说有流寇作乱,规模不小,要派兵镇压,你还没处理吧?”
阜怀尧点头。
连晋的食指轻抚着下巴,脚跟敲击着地面,“三爷熟读兵书,才智过人,兼济武功高强,不如我点三千兵马让三爷去吧。”
“然后?”阜怀尧知他不会随便出个主意,想必定有下文。
“先帝只给体弱多病的博安王爷一块封地……”连晋如是道,话锋一转,“冀望山连绵一百二十公里,以此山为中心,方圆一百五十公里内有四县十二镇,名曰并封,民风彪悍,祸患百出,三爷文武盖世,有治国安家之能,此地官员素来做不长久,不如让三爷去掌管吧。”
那块地界比云南更为偏远,最重要的是那里地形易攻难守,根本无法屯兵,小乱不断,造反谋逆之类的绝无可能。
第六十九章 袒护
阜怀尧闻言,却断然否决,“不行!”
那里大有流寇强盗马贼成团结队,小有杀手盗贼逃窜犯人形影单只,与沙番交界,虽说在版图上算是玉衡国土,实际是三不管地界,不知有多少朝廷命宫死在那里都无人上报,久而久之,朝廷就不再派人驻扎,有大事就直接遣jūn_duì过去镇压。
连晋这个建议,和把阜远舟送去断头台有什么不同?
对方一句断言让连晋脸色一凝,“三爷能力非常人能及,普天之下,也许只有他才能治理并封。”
“并封本非富庶之地,甚至荒无人烟,只是太祖和沙番打仗时以此地为驻地,打了几十年才发展成县镇,后来划入玉衡版图,实际是玉衡和沙番的缓冲地界,两国都一直放任不管,里面百姓也多是几国婚配的后裔,无户籍无田地,玉衡没有名目去管理他们,若是收归这些人,必会引起他国忌惮,在玉衡未有与众国一战之力之前,谈何治理?”阜怀尧皱眉道。
之所以要出兵镇压并封流寇,也只是因为那里和玉衡城池隔一个戈壁滩相邻,怕流寇作乱到城里罢了。
阜怀尧话音刚落,就觉连晋脸色怪异,不由得蹙眉,“朕方才所言有何问题?”
“没,都很对……”连晋慢吞吞地开口,“只不过,”他的目光投向花架上的几盆牡丹,“你素来说一不二,我从未见过你为什么事情什么人用那么多话辩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