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欠,我们可是一分钱没有看到。”
“你没有看到也不代表我们没有欠钱。”
“我说你这人的胳膊肘儿怎么总是向外拐呀?你肯定得到好处了!”
“天地良心!我除了跟银行人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之外,什么好处也没有,”
“你到底还是沾了点油水!可是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总是我们下边的人?”
“说我沾到了油水,那真是冤枉了我,我那次喝多了,不仅把那顿酒全部吐了出来,还搭上了在家吃的一个包子!凭心而论,我这身体也算是够捧了吧?可是喝酒就是喝不过银行的人,你看他们一个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样子,一喝起酒来,那个个都是梁山贼子啊……”
旁边人觉得解闷,一阵轰笑。
由于里面叽叽喳喳吵得太凶,江雨萍只好到外面继续拨打施光明的电话。电话响了很长时间,终于有回音了。
“喂!是施主任吗?”
“是啊,你是小江?”
“我是呀,施主任,今天开庭,你不会忘记了吧?”
“没有,我怎么会忘呢?”
“可是开庭的时间已经到了呀!”
“小江是这样的,我这里遇到了一个特殊情况,一时半会走不开。你就在法庭上陈述一下吧。这对官司的进程没有影响的,只是一个程序而已,可以吗?”
“你说什么?你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特殊情况?”
“是这样的,我们楼上的邻居忘了关水,水一直往我们家漏,我找他家人就是找不到,我们家的鞋子都快漂起来了……”
听到这话,江雨萍几乎愤怒了,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你是不是个律师?你这是完全的不负责任!两个多亿的诉讼标的竟然当做儿戏!你还有做律师的最起码的职业良知吗?”
“小江,你听我说……”
江雨萍已经没有时间听他的废话了,她赶紧拨通了王东升的电话。
“王处,我是江雨萍呀!”
“是小江,怎么样,开庭了吗?情况怎么样啊?”
“已经过了开庭的时间了,可是施光明到现在还没来,而且他还没有要来的打算!我们行究竟请的什么律师?”
“怎么回事?他有什么特殊原因?”
“他不能来的理由就是因为他家进水了!不,是他家楼上的邻居忘了关水龙头!”
“这个施光明!怎么搞的嘛!”
“王处,你看怎么办?”
“能不能跟法院请求延期?”
“人家说不行,要么放弃!”
王东升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吧小江,你能不能在法庭上宣读一下我们的诉讼请求?我这里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走不开的……”
“我?我怎么能行?”
“没问题的,你一定能行!再说这只是一个法律程序而已……”
“你也这么说?”
江雨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两个多亿的诉讼标的仅仅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江啊,现在不是情况紧急吗?这个施光明不是东西,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我相信你会力争的,好好干,回来给你庆功!”
江雨萍不再说什么,她轻轻关掉了手机。
在没有施光明律师到场的前提下,法庭还是开庭了。法官座在正中,原被告分座两侧,下面是旁听者。吴庭长宣布了有关事项以及法庭纪律,便开始让原告陈述事实及诉讼请求。
下面突然变得特别安静。
江雨萍环视周围,特别是看了看被告席,显然,绵纺织厂厂长没有到庭。代替他出庭的就是那天热情给她介绍厂房的瘦小伙子,这使她略感意外。当然,那个小伙子也惊讶地看着她,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他们都没有长时间地盯着对方,很快移开了眼神。
江雨萍定了定神,开始陈述事实经过。她一件一件列举了绵纺织厂的借贷事实,出示了相关的借贷协议,提出了银行的诉讼请求:查封划转租赁收入、拍卖变现机器、厂房以及转让该厂的土地使用权。并指出了该厂有条件有可能部分还贷的的经济实力,最后,作了这样的总结。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运河绵纺织厂与我行的借贷关系成立,借贷事实清楚,有关的借贷合同、抵押契约符合法定程序,所以我们请求法庭给予公正的判决。因为我们都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一个布衣百姓都懂得的基本道理,何况一个曾经有5000多名职工、到现在门口还挂着省级信用单位牌匾的工厂?同样,我国现在是一个法制国家,维护法律的权威不仅是我们执法机关的职责,也是每一个公民的基本义务,一个基本事实是:国有资产不能流失,银行赖以运作和生存的基础是有借有还,否则,它就不能正常运转。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创建信用环境,我相信,法庭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说法!”
吴庭长接着说:“现在由被告方进行答辩。”
江雨萍注意到,对方显得很紧张,脸涨得通红,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开始有点零乱,但很快就有条理了。
“对于原告陈述的借贷事实,我们基本认同。但有以下几方面是我们必须向法庭说明的:第一,与银行签订借款合同的是运河绵纺织厂,而我们现在是运河纺织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所以,对于陈年老帐,我们不宜承担,这对我们也是不公平的;第二,我们认为,我们的机器厂房以及土地应该属于全体职工,任何没有经过全体职工或者职代会认可授权的抵押行为都是无效的,我们拒绝承认;第三,据我们了解,前任领导在借贷过程中与银行领导有某种交易,其中百分之二的借款根本就没有入帐,我们怎么承担?第四,企业经营不善既是国家体制问题,又是领导的决策失误问题以及其他方方面面的因素造成,如果这些后果都由我们全体职工承担,天理何在?我们已经下岗,我们已经失去工作,难道还要把我们剥得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吗?”
虽然被告的答辩在法理上存在漏洞,有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但也不无道理。特别是说到最后,明显带着煸情的色彩,引起了许多旁听者的共鸣。
“我们要工作!”
“我们要吃饭!”
“我们不能一无所有!”
“肃静!肃静!”吴庭长用木锤敲着,”如果有谁再不遵守法庭秩序,本庭将采取强制措施!”
于是大家稍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