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笑了,笑得很亲切,和昨晚的笑明显不一样:“早,早!咦,昨晚你和李茹什么时候走的?”
“我们最后走的,我们出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散了。”
“哦,原来如此,我说我们出来还找你们,怎么也找不到呢!昨晚我喝多了,都记不得自己说过哪些话,做过哪些事了,肯定出了不少丑,看来喝酒害人不浅啊!”
三言两语,王东升就把昨晚的事说得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轻轻松松为自己找到了台阶,避免了尴尬。江雨萍既不好同意他的说法,又不好反对他的说法,只好含蓄地笑笑。
“今天的工作打算怎么安排呀?”
“我先到班上报个到,然后就去运河律师事务所找施光明律师。”
“如果离律师事务所近的话,打个电话说一下你的去处就行了,没有必要先到班上来的。”
“嗯……”
江雨萍想,无论是谈工作或者谈休闲,王处都很自然地打开话题,收放自如,这也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
来到办公室,原以为同事们还要围绕昨晚的话题议论一阵的,奇怪的是,大家竟然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见面,礼节性地打个招呼,便开始各干各的事,安静而有序。江雨萍本也不想回忆那些事的,没有人议论更好,她只是有点奇怪罢了。象征性地整理整理桌椅,擦擦显示器上的浮尘,她便和李茹招呼一声:我到律师事务所去了。李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运河律师事务所很好找的,因为它就在运河市人民法院旁边,只要找到法院,也就找到了它。所不同的是,与十几层金壁辉煌的法院相比,律师事务所又矮又矬,它只有两层,底下一层门面租给人家做生意,它栖息在二楼。
江雨萍沿着已经开始斑驳锈蚀的楼梯拾级而上,楼梯通道不仅有些昏暗,而且还间夹着刻章办证、性病、牛皮癣专治之类的小广告。到了二楼,才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这只是和楼梯相比而已,其实它的空间还是不大,只有三个律师办公室和一个接待室,虽然进行了装潢,但诸如律师从业规则、承接业务的收费标准之类的东西只能张贴在走廊的墙壁上。
江雨萍先敲了敲接待室的门,没有应答。透过窗子看看,里面没人,只好又敲律师办公室的门。
“请进!”
江雨萍轻轻推开门,看到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留着平头的人坐在办公桌前,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精干而不失儒雅之风。
“我找施光明主任,请问你是吗?”
“我就是。”
“我叫江雨萍,银行的……”
“哦!请坐请坐!是为了运河棉纺织厂的贷款问题?”
“是的。”
“先喝杯水吧。”
“施主任,你就别忙了……”
“哪里哪里,淡茶一杯!怎么样,我们办公地点小,不好找吧?”
“好找的,有法院做参照物。”
“这倒也是,你要是找黄牛,找票贩子,只要找到车站就可以了。”
江雨萍被逗乐了。
“你别看我们这地方小,却出了许多经典辩护案例,一些政法大学教学提纲都采用我们的案例。我们这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哦!”
江雨萍被他的随和幽默所感染,笑道:“可我看你这里是门庭冷落啊?”
“说哪里话?别人都出去了,我是留守,专门恭候你的!要不是你们王东升处长打电话来,我也早取证去了,忙不过来啊!”
“原来如此……”江雨萍将信将疑。
“怎么样,你把有关物证和基本需求陈述带来了吗?”
“带来了,不过物证我只带了复印件。”
“这没什么,我先要熟悉一下基本事实和你们行的基本诉求,等到开庭的时候再出示也不迟。”
江雨萍静静地等待着他看完相关资料,她发现施光明看得也不是太认真,只是有所侧重。
“怎么样?”
施光明沉吟一下:“是这样的小江,这个官司应该是分两步走,第一是要打赢它,第二才是执行的问题。”
“这我知道,施主任你看这个官司胜出的概率能有多大?”
“第一步应该没有问题的,这第二步嘛,就难说了……”
“这难道不是相辅相成、水到渠成的事吗?”
“你是新来的吧?刚出校门?”
“这有什么关系?”
“问题不是那么简单。它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愿闻其详。”
“首先,你们行有决心把官司进行到底?”
“我们又怎么可能放弃?只要有希望存在,谁也不能把这么大一笔资产放弃。如果是这样,那不意味着犯罪吗?这毕竟是国家的财产,是银行的利益所在!”
施光明笑了:“我们暂时不讨论这个。”
“你在制造悬念。”
“现在我们单就你们的诉讼请求来分析一下。你们主要提出了三个请求:拍卖机器,回收其厂房的租赁收入以及争取它的土地使用权。拍卖机器可行,但它能值多少钱?还得防止标的物被转移……另外,厂房的租赁收入这一块不好操作。”
“怎么不好操作?”
“它出租了吗?”
“是的。”
“那么证据?”
江雨萍噎住了。总不能说亲眼看到了吧?这是法庭难以采信的。
“你是说要有可以提交给法庭的证据?”
“对。必须向法庭出具它的租赁协议,总共租出多少,出租价格多少,实际收入多少,已使用多少,余下多少……根据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这是我们控方应该出具的,这些证据容易采集吗?”
“我们可以到公证处查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