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才会采取的措施。像它们这样的弱势群体是没有资格与人类议和的,等待它们的命运只是被杀戮、被灭亡。近几年人类大规模地清剿狼的行动便雄辩地证明了这一点,近期甄二爷的那杆土铳枪频频炸响,射杀它们狼族的行为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它却寻找到了能够复仇的另一条途径,那就是去猎杀人类豢养的牲畜。以往的猎杀,仅仅是为了生存,间或因为它们贪婪的本性,会杀几只、几头,但更多的是节制——至少它的狼群是这样做的。但一旦有复仇的心理做支配,那么它们的猎杀简直可以用残暴两个字来形容了。巴雨乔斯措湖边那次战役后,小狼王放纵自己的部属,允许它们在进入羊群牛群时,尽情地杀戮,以宣泄它们的仇恨,释放它们的本能。
小狼王知道,其他狼群也在这样做。起初它还有点不理解,但现在它知道了这些狼群残暴的原因了。它们同它一样,在与人类的争斗中,感到了无奈,滋生了仇恨。复仇作为一种狼族的文化因素,也熔铸在它们的骨子里,渗透在它们的血液中,已经演化、升华为它们的一种本能了。
发现了这条复仇的途径后,它便将主要的时间和精力倾注到斡尔朵草原上的牛群、羊群上面了,更具体地说,倾注到跟甄二爷有关的牛群羊群上了。每一次围猎后,人类抚摸着被它们杀死的牲畜痛哭流涕的样子一次次地告诉它,这些被他们豢养的牲畜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的悲喜、甚至他们的命运都是与这些牛羊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杀死这些牲畜,对这些人类而言,是一次致命的重创。
这次,它跟随甄二爷来到桦树湾,更具体的原因,就是为了杀死并吃掉他赶着的那五头肥美的大驮牛。
自从白露霜降后,祁连山麓乃至斡尔朵草原、金银滩草原和整个藏东草原上,那些肥嫩的旱獭们掘地而入,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全部冬眠了。其他野生动物们虽然繁多,但它们的肉缺乏脂肪,远没有这些牛羊肉有营养和鲜美。今年的雨水充沛,牧草长势旺盛,草原上的牛羊格外的肥嫩,但守卫这些羊群的那些藏獒让它们望而却步,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五天前,它像往常一样,趴在扎西阿扣家旁边的鞭麻丛中观察着仇人甄二爷的一举一动,觊觎着阿扣家的那些牛羊时,却发现这小子没有跟往常一样带着那瘦小的汉子、背着土铳枪去打猎,而是从牛群中逮来了五头大牦牛,将那些打了一秋一冬的猎物一股脑儿驮在牛背上,往黛彤川进发了。
小狼王大喜过望。它率领狼群,紧紧地一路尾随而来。
……
此时,小狼王蹲在山梁上,看见那些精壮汉子们将李忠孝埋入地下后离开了,地上平添了一个高高的土堆,土堆旁有烟雾在缭绕。小狼王眯着眼睛看着那烟雾心中颇不以为然。它们狼族是非常惧怕烟雾火光的,但小狼王在无数次验证后发现,那火光烟雾也许只是人类虚张声势的烟幕弹,就像它们原来害怕牧民们晚上在帐篷旁燃放鞭炮,但后来发现凡是燃放鞭炮的地方恰恰是他们缺乏枪而在虚张声势。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小狼王专攻那些一听见狗叫声便燃放鞭炮的圈窝。如果没有僧格和昂多那样的藏獒,它们几乎可以长驱直入大获全胜、满载而归的。
今天人们在那儿燃放烟雾,说不定那儿就有它可捕获的猎物。小狼王想到这里,在送葬人群融入村庄后不久,便甩开四爪朝那儿跑去。果不其然,那儿有一只鸡,一只被缚住了双爪、翅膀受伤奄奄一息的鸡在扑腾。
小狼王大喜过望,一扑一剪就叼了起来,一般鲜嫩的肉香顿时使它满口生津。它叼起来飞快地跑到一个山坳处享受起来,将鸡毛肠肚一股脑儿吞下肚去。
吃完后它舔舔嘴,开始放眼观察这片黝黑黝黑的黑土地。它蓦然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一种它们狼族自己才能读懂的语言,这里是另一个狼群的领地,这种气息警告它们不容侵犯!
这里曾经是它们这个狼群的领地。它的父亲,那个被夹脑夹断了腿的瘸狼率领它的部署,无数次地在这儿战斗过。自从父亲被桦树湾人搭出陷阱放生后,多年了,它们一直活动在斡尔朵草原和其他山麓,再也没有侵犯过这块有恩于它们的地方!想不到在它们离开的这些年里,居然有人将这里开辟为它们的领地!
真正岂有此理!
它抬头发出声声嚎叫,并边走边撒尿,向占领这儿的狼群发出通牒,这儿已经属于它,它胡汉山又回来了!
狼群听懂了小狼王的意思,也纷纷发出悠长的嚎叫。这叫声在北国冬末春初的早晨显得那样凄厉而恐怖。桦树湾的狗们纷纷狂吠,人们纷纷跑出家门,搭眼望村后高高的山梁。
谢队长将长长的旱烟袋在鞋底上一磕,鼻子里不由地“哼”了一声。
末代枪王2 第五十三章(1)
在群狗狂吠的时候,尕花儿家的那条藏獒拖着哗啦啦作响的铁链,耸动着耳朵,低声嘶鸣。
这是一条纯种的藏獒,是谢队长弄来送给尕花儿的。
在食堂还没解散,大家饿得一塌糊涂的那年夏天,王区长骑着一匹叫“四蹄腾云”的骏马来到了桦树湾,说是检查村里工作。这马浑身乌红,四蹄却是白的,跑起来远远看去犹如腾去驾雾一般,故名之。它跟甄二爷所乘的那匹枣红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是纯正的“青海骢”血统,是王区长凭着权势在整个黛彤川千挑万选后选就的良骑。
王区长在谢队长家门前还未下马,谢队长就忙不迭地迎了出来,从王区长手中接过马缰绳递给路过的一个社员,“去,把王区长的马拉到饲养院,告诉饲养员用精料喂好!”
“进屋,进屋,王区长!”谢队长让道。
“老谢,你就甭客气,你还是前边挡狗引路吧!”王区长大度地说。
“你先走,你先走……”谢队长想不到王区长会突然驾临桦树湾,要知道像他这样的大官是几年也不到这穷乡僻壤来一次的。今日不知哪股风将这等贵客给吹来了,所以他紧张得有些出汗了,“我放了一辈子牲口,在牲口后边走惯了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区长突然大怒,恶狠狠地骂道。
谢队长好大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但到此时,他只好将计就计,继续装傻。“进屋进屋,王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