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重不但恢复了每日回莲榭留宿的习惯,并且待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久,以至于二门外不时有大臣或部属派了人来莲榭通报求见。有时回来还未及坐定,便因有人求见而匆匆去书房见客。
我再不知他哪来那么多公务可忙,叹道:“能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侯爷,你何不看开些,将这些政事多交给二爷和丞相他们处置?”
唐天重难得见我关心他的大事,倒也答得爽快:“天祺到底年轻,有时做事很没分寸,至于那群老臣……虽有几个忠心的,可大多各怀鬼胎,在本侯面前是这样说,在太后面前又是另外一说。如若本侯有所松懈,他们没了敬畏之心,再不知生出什么事来。”
我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也不能怪他们成了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他们忠心的,只是唐氏的大周江山而已。”
唐天重立刻皱眉,“你不必明讽暗喻,我知道你和唐天霄一直暧昧不清,就不想让我夺他江山,对不?想让我对宣氏那老贱人和唐天霄那黄口小儿俯首称臣,只是做梦!今日我明着和你说了,这大周江山,就和你宁清妩一样,我是要定了!”
我实在不能理解男人这种所谓的雄心壮志,但他既然把太后都骂成那样了,我也懒得再去纠结他对我和唐天霄的疑心病,只是说道:“如果你执意为一己之私令生灵涂炭,那也由得你了。”
唐天重冷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帝王名将皆是如此,何尝听到史官下一笔半笔他们的不是?何况血债血偿,本事天公地道。”
血债血偿?
我疑惑,这又是从何说起?
唐天重似也自知失口,再不说下去,只将我上下一打量,本来皱紧的眉舒展开来,挥手道:“去取套男装来!”
同样不由我争辩,片刻,我成了唐天重随身的侍童。
九儿在我跟前转来转去,忍不住嘀咕道:“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吗?我瞧着……实在不像啊。”
但唐天重根本顾不得像不像了,点头道:“好得好,以后我去书房你便跟着去,去宫里就不必了!”
自那晚之后,他似乎越来越喜欢把我栓在他跟前,如今更是打算把我往外面带了。
我对着镜子里那个显而易见的女子面庞,虽然好笑,也不愿违拗他的心意。何况时时伴在他的身侧,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一个人在房发呆好。
以前自觉很能耐住寂寞,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不在身边时,我也会觉得孤单起来。
也许,是因为满池的残莲终于连叶子也枯萎了,内拔得一干二净,水面便显得太过单调而清寂吧。
唐天重在书房里要么看公文,要么找大臣议事,要么传来部属调兵遣将,并不避忌我,对我也不亲近,宛如我真的是个为他磨墨递纸的童儿而已。
我看管了他任倩冷冽威凛的模样,也不以为意。倒是那些来往的重臣武将,对他身畔多了个唇红齿白的俊秀小童很是纳闷,只是唐天重素有威仪,无人敢当面发问,而背后穿成了什么样,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我既在唐天重身畔,许多不该女子参与的政事,渐渐也看到眼内,传入耳中。
不怪唐天霄提到唐天重便恨得入骨,唐天重的确快把金銮殿放到内廷的勤政殿或王府的大书房内了。
几乎七成以上的重大国事从兵马调动到官员任免,从城池的修建到水运的疏通,竟是先向唐天重请示后,再奏报朝廷的。便是上朝有人提出异议,因唐天重这一支系的臣子也会上前力保通过,不比他亲自出头,已在暗中摆布得清清楚楚。
若他真的在金殿上指鹿为马,只怕符合的人不在少数。
他已是实际上的摄政王了,比少年帝王大不了几岁的摄政王。
或许他的打算也有道理。如果他不交出权柄,唐天霄mǔ_zǐ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如果他交出权柄,以他们父子在朝中的威望,功高震主外加曾经处重擅权,必为帝王所忌,最好的待遇,也只是容他做个闲散宗室罢了。
而唐天重又岂会甘心受制于人?
因被唐天重绊着,我去陪着唐承朔的时间更少了。
这日我去请按时,他便叹气,“本以为找着了个好儿媳,便多个人在跟前伺候了。没想到天重那小子还和我这变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抢人。你说我这倒是生的什么好儿子呢!”
我微笑道:“侯爷公事缠身,也的确辛苦了些,所以我才跟了去照看照看。其实他也记挂着王爷,刚才我过来时还在嘱咐我多代他尽尽孝心呢!王爷既然喜欢清妩服侍,我回去便和他说下,以后再也不随他去前院了。”
唐承朔摇手道:“罢了,我老了,可还不糊涂。想这孩子也可怜,挖空了心思才得了你在身边,我好端端的扰了你们的好事,那才叫昏聩呢!”
陆姨娘笑到:“王爷自然心疼儿子了。不过真为清姑娘好,还是尽快把他们的事办了才好。”
唐承朔皱眉,沉吟道:“嗯……这个再商议,总是要办的。”
我忙道:“侯爷春秋正盛,加之康侯夫人新丧,我们的事……不急的。”
唐天重岁未及提及,我却猜得到,他满心是想娶我为妻,但我曾是后宫昭仪,见过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成亲后宫内眷难免有往来,轻易便能被人认出。便是他不怕人非议,多少也得顾及些我和天家颜面。
唐承朔点头道:“自是不用着急。天重和他母亲一样,死心眼得很,唉!认准了一个,再不会变的。你在他跟前,他这辈子也亏不了你。”
我想起传说中早夭的摄政王妃,以及传说中的伉俪情深,笑道:“王妃必定也是个国色天香重情重义的大美人了。”
唐承朔眼神一飘忽,怅然叹道:“性子太刚硬要强了。你瞧着如今天重的性情,就和他母亲是一模一样。须知过刚则易者啊!”
他拍拍我的肩,“我还是喜欢你这孩子的性情,有时候虽刚强了些,但到底懂得进退有度,不会一味打硬碰。如果……如果天重能学些你的柔韧,我也便放心了!”
唐天重的刚毅执着,我是领教过了,不过实在很难想像,这位据说很是痴情的王妃,姐姐是母仪天下的宣太后,夫婿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如果生就唐天重那样的个性,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来。
不过唐承朔待人温和,甚有城府,不但未立侧妃,连特别受宠的姬妾都没几个,想来对王妃也应该很是专一,摄政王妃的生活应该还算顺心吧?
不知唐承朔哪里来的刚过易折的感慨。
从唐承朔处出来,我问无双:“摄政王妃哪一年甍逝的?”
无双想了想,答道:“有块十年了吧?好像是我进王府的前一年甍的,我并没有见过。侯爷很是孝顺,已经随着王爷冲锋陷阵了,有几次受伤发起高烧,口里喃喃叫的都是母亲,平时也常去王妃墓前祭拜。今年迁都江南,离王妃墓远了,四时八节也不忘令人备了果品水酒遥祭。”
快十年,也就是在唐天霄初登大宝不久之后,唐天重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