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要你一个外人帮忙做事，你们经纪人配合剧组把行程敲好了别瞎改就算帮我们大忙了。”老马脱口而出，然后觉得不妥，他本意并不是想针对顾恋吐槽，只是纯粹根据以往的经验有感而发，马上挽回道，“当然，辰星可算是我见过的最省心的艺人之一，到现在没提过什么要求，你们都很配合剧组，鞠导对辰星可是很欣赏的。”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鞠导和马导都客气了，剧组拍摄最重要，当然得配合，不然还叫什么做艺人，对不对？”顾恋听老马的口气，自然明白他另有所指，点头表示明白。

老马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周围，“那小顾你就转转，我去看看那帮小年轻东西有没有放好，这帮小崽子总让我不放心，这年头找个靠得住的人不容易啊，倒是小管这同志难得一见的不错。”说话间老马已经离开了，迎面碰上管明过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几句什么，谈笑风生的，彼此都还满意的样子。

“都弄好了？”顾恋坐在长案边随意摆放的一个木板长凳上，看着管明走来，仰起头随意一问。

管明颔首，“能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其他太细节的东西就等鞠导他们过来吩咐怎么弄了。”

顾恋看远处，两个工作人员正专心在那个旗幡下的草亭子里搬一张桌子，两张凳子，桌上摆个大肚子的红酒坛，一边一个碗。背景是大漠蓝天，如果是晚霞绚烂，苍凉天地一桌一酒，这场景随便拍拍就是一幅有故事的画。

管明也看着那一处，似是很满意这布置，他指给顾恋看，“那就是他们第一次真正酣畅淋漓喝酒的地方。”管明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剧里两位男主角。

“我理解导演想追求画面有意境，有美感。可是酒肆有酒楼，酒楼里有大堂，他们不在屋里安安稳稳地喝酒，偏偏要到这外面吹着大风还假装很痛快很潇洒地喝酒，不怕观众看剧觉得他们有毛病或者太装那啥么？”顾恋尽量以平和的语气来吐槽。

管明神秘地笑了笑，没有立即解答，“这个细节剧本里没写得很清楚，所以你不知道吧。今天你是不是都会待片场？”

顾恋点点头，“嗯，因为没其他事。”看看勉强还有的一格左右的信号，“晚上才会去上网看看一些消息。”

“那到时看完拍摄过程你就明白了。”管明卖了个不大不小的关子。

顾恋也没好奇到马上想知道的地步，看看管明小神秘的表情，“好啊，我就看看这戏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在这种放松愉快的情况下，时间流逝得不易察觉。

鞠少华他们回来的时候，顾恋正帮忙捡因为风大快被掀翻的草亭子顶部被吹散的干草束，她自己的头发也被吹得很乱。这样的地方，风说大就大，吹在脸上不冷不热，依然有着凌冽干燥到让人发疼的力量。

把捡起来的草束往工作人员手上一丢，顾恋跑过去迎接车队。

第一辆车上下来的是于佑嘉和鞠少华等人，其次主要是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

于佑嘉正与鞠少华商量什么，看见顾恋抬头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顾恋朝他点点头，转身去找佩月月。难得没有陪着佩月月去电视剧发布会这种比较大的场合，顾恋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虽然知道有于佑嘉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顾恋起先不知道佩月月与天皎一辆车，天皎下车时她也没往车里看，扫过天皎就径直向辰星那辆车走去。

“月月呢？”看见车上辰星和其他两个演员下车，顾恋很奇怪，追问辰星。

“在前面那辆车里，她没下来吗？”辰星也一脸奇怪。

“她怎么和天皎一辆车了？”顾恋又转身去看天皎那辆车，果然看到了佩月月刚走下车的背影，显然她是停顿了一下最后一个下车的。

顾恋心里隐隐不对劲，“月月！”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边叫唤边拍上了佩月月的肩膀，“怎么了？”

佩月月赶紧用手背擦了下眼睛，转头迎向好友，面带笑容，“小顾！你什么时候到这的呀？”

顾恋已经发现了佩月月擦眼睛的举动，仔细看，眼睛还有些红，哭没哭过很容易判断，顾恋心中腾地火气上涌，口气也硬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真的没什么，这边风不是大嘛？刚下车就吹了个沙子进眼睛，我揉了几下，越揉越疼，眼睛都红了。”佩月月又揉了几下眼睛，眼眶愈发红，尽量让自己说得自然随意。或许对别人，这种程度的演技已经足够，但面对顾恋，她的一举一动都更像欲盖弥彰。

顾恋盯着她看了两眼，什么也不说，直接回头要找天皎说话。

佩月月拉住了她，比她更着急地解释，“小顾，我真的没什么，你别多想，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我发誓……”

“好啊，是不是我多想我问问别人不就知道了。”顾恋冷冷道，眼睛里却有冰冷的火焰。

“想问谁？问我好了。”莫小语的话语幽幽响起，她原本是跟着天皎去导演那里了，不知何时折了回来，话语里的寒意不比顾恋更有温度。

顾恋看着莫小语，眼神满是不屑，她一向没怎么把这个人放在眼里，只是由于对方是天皎的助理，她愿意提点对方一下，希望对方能够一心一意站在天皎这边，“你？我想你还不够格？想替主子揽责任先问问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本吧。”在顾恋的想法里，莫小语是不能对佩月月怎么样的，就算莫小语是导致佩月月受委屈的直接因素，归根到底还是由于天皎的纵容，罪魁祸首怎么都要算到天皎头上的，她没心思跟个小助理在这边费口舌。

“说得好像你就有资本一样。她说没有问题，你自己偏偏觉得有问题，你把自己当成她的什么人？朋友？保姆？死活不信她说的话算什么朋友？如果是保姆就更可笑了，主子都没发话你出什么头？”莫小语露出十分天真和善的笑容，连眼神都伪装得毫无异样，说出的话却是顾恋未想到的尖刻。

顾恋眼神瞬间犀利起来，莫小语也不甘示弱。顾恋刚要发作，佩月月已经抱住了她，“小顾，我真的没事，别管她了。”

现在演员们都跑导演那去了，其他工作人员也各自就位，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三个女生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顾恋看着佩月月哀求的神情，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佩月月的肩膀，看都不看一边的莫小语，“佩月月就是我朋友，是我不愿意见她受一点委屈的朋友，我知道有人喜欢仗着别人脾气好可以忍让而得寸进尺，很抱歉，我不是这种人。今天怎么回事，我自然有我该问的人，你拦也拦不住。不过你有这份为他的心，这很好。我们走。”顾恋牵着佩月月的手，不想再理会莫小语。

“你不就仗着天皎对你有雏鸟情结么？怎么回事你先问问你那柔柔弱弱的好朋友吧，既然已经是前经纪人，那就有点前经纪人的自觉，摆出一副算账的架势给谁看呢。”莫小语冲着顾恋的背影大声喊了几句，然后自己也转身向着天皎所在走去。

“小顾……你真的，别再去问天皎什么事了……”佩月月觉得顾恋牵着自己的手力度有些大，她慢慢跟着顾恋走，习惯性地不再去想什么方向的问题，满脑子想着如何阻止顾恋跟天皎因为自己可能又产生的矛盾。

“那你能跟我说到底什么事吗？”顾恋头也不回，轻轻问。“你不会以为这么多年的朋友，我能蠢到你哭没哭过都看不出来吧？”

“是我自己没用啊。不怪天皎，也不怪莫小语。因为听到他们说要拿辰星炒作，我不答应，但是自己实在无能为力。”佩月月抿了抿唇，明白自己不说出实情，顾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只好老老实实解释，同时在明明知道顾恋对自己的关心时候，忍不住有了一丝烦躁。自己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熟悉一些事，顾恋为什么偏偏就不肯放手让自己去面对呢？她总是要插手自己的事，也不问问自己是不是希望她插手。

“就这些？”佩月月说得太简单，顾恋想得却更多，“难道不是因为天皎和莫小语之后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出了事实，我却承受不了软弱地哭了，这能怪他们么？”佩月月终于使劲从顾恋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站在那里，不再跟着顾恋傻乎乎地往前走，“他们的公司出通稿，根本不需要过问我的想法，甚至辰星的想法，现实就是天皎更红。这种事实，你说过我听和他们说给我听有什么不一样？也许他们语气没你那么温和，所以我觉得刺伤了我，而因为这样，其实从他们那里学到的比你这里更多啊，小顾……你总是太不放心我，不知道我有多么不想给你们惹麻烦么？……”

佩月月长呼出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这些日子里她不由自主的想法，真实的想法，不想去对顾恋有任何怨言，可是那些念头不是能不想就可以忘记的。

顾恋愣了愣，一向精明的她此时显得有点傻气，她也站住了，跟佩月月面对面，像是从没想到佩月月会有这样的想法，比起灰心失望更多是茫然和无措，“……我没觉得你是给我惹麻烦啊？是我给你太多压力了么……那、那我很抱歉……我真不知道……”

“不是，不是……”佩月月摇头，“不是的，小顾，你明白我的，我也明白你的。要说抱歉的，从来不应该是你，是我自己决定要进这个圈子的，我遇到什么都不是你的责任。你把这责任揽在你的肩上，我会觉得困扰。真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就像我的父母一样，……可是，小顾，你只是朋友，不该是我的父母，也不用替我父母承担需要随时随地照顾我的责任感，这对你不公平……”佩月月下定决心，握紧拳头，最后说道，“对我也是。”

顾恋还没想好怎么说，佩月月仿佛比她更有主意，又打起了精神，仿佛之前那个苦苦哀求她不要去跟天皎问话的女孩只是一个错觉，现在的佩月月，自信微笑活力，坚强得如同沙漠之地的绿草，她自己找到了方向，指着那个在风中招摇的猎猎作响的旗幡，“我要去辰星那边了，走吧，我们一起……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吗？”

顾恋的手往前伸了一点，被佩月月一把抓住，然后她跟着佩月月后面跑，望着佩月月脑后飘扬的发辫，恍然地想，这家伙……成长得太快了，真的，有点措手不及。

还有一点点……不安。

酒肆院子中央长案上的香已经点上了，缭缭烟火中，那只惹眼的红油烤猪头看上去更逼真了。

管明站在几排人后面，还在兢兢业业数着人头到齐没有。

鞠导拿着个大喇叭在说话，完全褪去了发布会上的官腔调子，“……来来来，大家都过来，别的不说了，今天发布会结束了，之后要做什么大家都知道，时辰也快到了，各人站好位置，人手一根香，一个个插进香炉里，香炉里插不下了就先摆地上啊，虽然我们仪式简陋了点，但是态度要虔诚啊……还有那个宣传，拍照拍好点，尤其是我们几个主演，帅哥美女的相貌一定要拍出来，别让粉丝骂你们没审美没水平，到时候丢的可是我们整个剧组的脸……”

大家扑哧笑了开来。

杨娜娜马上张口娇笑，“鞠导，我这种黄脸婆已经无所谓拍得好看不好看了，不过他们几个可一定要拍好看，不然粉丝会投诉剧组到死的。”杨娜娜指了指两位男主角天皎和辰星，又特别朝刘莹点了下头，满满的善意。

天皎不说话，双手想插兜，不过由于自己那古装扮相且是很不怎么样的古装，只能做个插兜的样子而已。

辰星瞧着杨娜娜，叹了口气，“娜姐您别这么谦虚。”

“就是，您可是素颜女神，你都这么说了，我们都不敢说自己好看了。”刘莹顺着辰星的话调侃，眨了下眼睛。

拿着单反相机的小宣传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相貌可嫩，干活计的架势却像老手，顾恋觉得他有些眼熟，或许以前在别的剧组也碰到过，喔，好像方才摆放道具时，这人也在一边忙着呢。

“没事，就算我拍得不好看了，就凭我们鞠导那惊为天人能把母猪都拍成美女的水平，到时剧一出来，粉丝直接给我们剧组跪下好么？前期基础越差，后面才越容易飞升嘛。”小宣传说起话来也毫不怯场，显然不是个生手，马屁拍得太赤luo裸太坦荡荡，反而让人讨厌不起来。

“小谷你又拿我当枪眼了，滚你的，这次再弄不好，我真要炒你鱿鱼，让你喝西北风！”鞠导大力拍了一下这小谷的肩膀，说的是威胁的话，那笑容可是掩饰不住的真心受用。

顾恋当机立断找周围的人打听了下，知道这人叫谷英诚，原本是个横漂，不知道哪个乡下疙瘩里跑出来的，在横店混了两年被鞠导赏识，一直带着在剧组混，文化水平不高，初中都不知道毕业没有，可是人聪明机灵，混了没多久在剧组什么活都会干也能干，什么话都会说也能说，虽然目前在剧组像个打杂的，但是鞠导用他用得特别顺手，已经当成自己的老班底的成员之一了。

“好了，都别给我没大没小的，老板在这呢！我说完了，等等，别急着，还得请我们的制片人于佑嘉于副总说话，大家鼓掌！”鞠少华笑呵呵把大喇叭递给了一旁的于佑嘉。

没拿过这玩意喊过话的于佑嘉手势有点笨拙地接了过来，看着拭目以待的众人，一视同仁地微笑过去，但凡接触到他的视线，就能感受到真如chun风吹拂了江南柳絮般的舒适熨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