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仔细凝视,于佑嘉才看清母亲憔悴的脸色,即使精致完美的妆容也掩盖不了那份消瘦黯淡,不知是多少天没有睡好觉了。做儿子的,总得给她一个安心,起码,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于佑嘉释怀地点头,“够了。”的确是够了,他不是跟顾恋也说过,可以放弃了吗?再跟自己的母亲说一次又何妨?
“不会再去找了?”吴美芹紧追着问道。
“不会。”于佑嘉机械地答应着。不会,他不会再去找了,不会再痴心妄想了,只是,他想确定那个人的平安。他只有这一个牵挂了,这个总不过分吧?
“真的?”吴美芹的问话里有太多的不安全感。
“真的。”于佑嘉还是顺着母亲的话答道。他想,让母亲这么担心多疑,这都该怪自己。其实之前对母亲的冷淡,都是自己因为崔幸之的那一番话的迁怒而已。
于佑嘉抱着母亲,轻声安慰,不由想起崔幸之临走之前对自己的一番“嘱咐”,或者说是威胁。
“你别问我是怎么联络你母亲的。我有的是办法。对于中国公民,只要我们想找来协助调查,都很方便。”送于佑嘉到别墅,不管他的意愿,那名自称崔小哥的崔幸之大喇喇跑进他的房间,说有话要谈,嚣张的气势连吴美芹都不敢阻拦半分。
于佑嘉望着他空空的双手,“这回没有什么明信片要送了吗?”
崔幸之跳上房里的书桌一坐,坐没坐相地对着于佑嘉嘻嘻一笑,“怎么。你还想要?没事,下次我再让你外国的什么大学同学,朋友。前女友之类的都寄点过来给你好不好?”
于佑嘉冷冷瞪他一眼,“有什么事,我自己可以承担。不要打扰我周围的人。”
“这话说得可真好听。”崔幸之冷哼一声,天生的包子脸,脸颊即使因为生气鼓了起来。威慑力也极为有限,“我有个同事在曼谷的那次行动中因为你受伤了,你能承担吗?你怎么承担,帮他挨这一枪?”
于佑嘉眼里闪过歉意,“我很抱歉。”
“别!”崔幸之挑起眉,伸手以指尖在于佑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捏起他的下巴。瞬间凑得极近,“千万别这么说,听着恶心。道歉有用的话。要我们干嘛?”
于佑嘉头一歪,自然地躲开崔幸之的手,斜眼看他,“那么,你到我这里来。烦扰我的母亲,是要我做什么来弥补?”
崔幸之拍拍手。灿烂地一笑,“没什么,就是出气,看你在你妈面前一副吃瘪的样子,我这心里就好受多了。还有,是要提醒你,”崔幸之忽然换了副认真严肃的表情,这种太过正经的神色配上他的包子脸总有几分儿戏的感觉,而于佑嘉知道,对方所说的并非全是儿戏,“你要是不听我的劝告,下次可就不止是烦扰伯母这么简单了。”
于佑嘉猛抬头,眼里冒出压抑的怒火。
“别瞪我。你瞪我,或者不瞪我,事实就在那里,不会改变。”崔幸之似笑非笑,眉眼弯弯,打起了文艺腔,几分冷酷几分森寒尽掩在那张纯真如同孩童的笑颜里,“对于我们这样专门打击跨国作案团伙犯罪的专业人士来说,帮会那点伎俩我们可是熟得很,不动声色地打击目标是我们的专业。你要是实在好奇,可以成为我们的目标试试,保准让你全家亲朋鸡犬不宁……”崔幸之住了嘴,看到于佑嘉举起手腕,那块价值不菲的银色腕表的表盘不知何时抬起,伸出了一根银针,正对着自己。犹如一架蓄势待发的微型火箭。
“你应该听巩sir说过,我被绑架过,从那以后,我妈有点疑神疑鬼,非要我随身带些防身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其中一件,据说注射了强效的镇静剂,我还没对付过谁。”于佑嘉冷静地说。
“开玩笑。”崔幸之斜眼,“你以为你的身手比得上我?”仔细观察,崔幸之突然发觉于佑嘉的姿势很标准,如果把他手上的东西换成枪支,活脱脱就是一个身法标准的射击手。搞不好,这家伙确实也练过些射击和防身功夫,不过身体不好,再练也强不到哪去。可是,如今对着全无防备的自己,只要自己一动,他肯定会发射那个小玩意。
崔幸之忽然不敢动了,后悔自己之前有点小瞧这个病歪歪的公子哥了,竟然都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而这个公子哥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谨慎。
“这一点,你也可以试试看。在美国念书时,我参加的体育社团就是射击队,我是主力队员。”于佑嘉事不关己地说道,“这个镇静剂的量足够你睡一夜了。第二天早上如果你被发现剥光了丢在市中心广场,身上挂一副国际刑警科的木牌,你觉得这样的情景如何?”
崔幸之感到额头上开始冒冷汗,还是笑得很灿烂,“不会吧,这么恶俗的招数不像是于先生你这么高学历有文化有素质的高级海龟会做出的事啊?”
“有学历有素质的人,也不是不会那些三教九流的事情。”于佑嘉对着崔幸之的手苍白坚定。他的目光骄傲,锋利,犹如刀刃。
崔幸之皱眉沉默了一会儿,爽快投降,“好吧,算我认栽。其实我可真的没想把你怎么样,我们实际上是很有组织有纪律的。”
“我相信你。如果你是为了你的同事而捉弄我一下,也无妨,但麻烦下次不要找我的家人。”于佑嘉收起腕表上的机关。
崔幸之盯着他的动作,“你要知道,如果我真是你的敌人,你做这样的动作,我一秒之内就能踢倒你,偷袭成功。”
崔幸之双手插兜,随便张望了下,瞬间转身,于佑嘉还来不及看清,只觉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