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佑嘉出什么事了吗?”顾恋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秒之内迅速加快,心如擂鼓。勉强压抑下来的那股因为佩月月而生的恐惧似乎又找到了强大的动力,充气球般涨大得让顾恋无法控制。“印容玉,你快告诉我,快说啊!”顾恋克制不住地尖叫道。
“他在急诊室。”印容玉的声音听起来也很软弱,“上海,淮海中路,血液病专科医院。医生说有复发的危险。你想过来的话,就赶快过来。”
印容玉啪一下挂断了电话。
“喂,喂,到底怎么了?喂!”顾恋使劲敲着电话,恨不得砸烂它,但始终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牢牢把手机攥在手里。万一佩月月打过来,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于佑嘉也出事了?怎么会?顾恋愣愣地站着。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的脑子一忽儿闪现出佩月月天真的笑靥,一会儿出现与于佑嘉温柔的微笑。这一刻想到佩月月哭泣的脸庞揪心不已,下一刻又为于佑嘉轻轻的蹙眉心酸难抑,……
淮海中路,淮海中路并不远。顾恋抬腿想往大路上走去好打的,突然又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疾走。
她应该先找到佩月月。她明白佩月月这时有多难过,有多让人心疼。佩月月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遭受了这样的委屈,自己怎么能置她于不顾?想想从前,她们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在自己最难最难几乎要放弃人生的时候,不是任何人,只有佩月月找到了自己。无论如何,她都该先找到好友。于佑嘉的病情再严重,她去了也无能为力。
不,她应该先去看于佑嘉,她爱他,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爱他的。现在连印容玉都打电话给自己了,不知道于佑嘉的病情到底有多么糟糕。她不能错过任何见他的机会。佩月月到底在哪里,自己也不清楚,与其这样无头苍蝇般找下去,又该找到什么时候?可她明明知道于佑嘉在哪里,如果硬生生地错过,万一发生了什么,也许,也许……将来她会后悔一辈子。
顾恋的心已经裂成了两半,一半只想去找佩月月,一半只想不管不顾地奔向于佑嘉。心脏的撕裂的痛苦有多痛,顾恋觉得不会比现在的自己更疼,疼得她情愿自己把自己的心劈开,各自寻找归处。
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顾恋猛然发现自己还是在同一段路上打转,那几棵法国梧桐面前她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遭。顾恋腿一软,无意识地跌倒在地。
人类毕竟软弱。
如果以为自己足够坚强,那只是因为还算幸运,还没有遇到足以令自己崩溃的事情。而一旦碰上了,无处可逃的时候,才会发现,所有的坚强和自信,不过是曾经盲目无知的自欺欺人。
面对无常的命运和生活,作为世间万物芸芸众生的一员,何来资格谈征服?能够艰难地与之共存已经是善莫大焉。
顾恋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么软弱,曾经以为的坚强有多么可笑。她也终于明白,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颅埋在沙地里的心态,那种害怕和恐惧,不是真正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她懂了,她很想挖坑把自己埋起来,希望一切都是做梦,希望梦醒之后,佩月月还好好地站在自己身边,于佑嘉撑着伞等待着与她同行。
她可以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想,只祈求一切回复原状。
天皎在不远处看着那个颓然跌坐在梧桐树下的背影,如此孤单,无助。
他一直跟着顾恋,不曾远离。不过是为了那个叫佩什么的笨女人,有必要着急成这样吗?天皎内心很不屑,可还是没有停下脚步,跟着她跑来跑去,跟着她在这附近绕圈圈,跟着她看着她,发现她接了个电话后,姿态更是趔趄,似乎再也支撑不下去。
除了佩月月,还有什么事让她这么受打击?
在顾恋摔倒下去的一瞬间,天皎有种冲过去扶住她的冲动。
可他只是想了一秒,踏出了第一步,没有再踏出第二步。
为什么她可以为了别人这么拼命这么伤心,对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在意?
天皎想着想着生出了些怨恨,想要转身离开,可是迟迟没有迈步。
“啊!”凄厉的哭声传来的时候,天皎吓了一跳,一开始没听出那是顾恋的哭声。
他看过一些女演员拍戏时的哭法,多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要不就是轻声抽泣,泣音幽怨。总之都是追求意境和美感。他也见过顾恋含着泪眼的样子,往往是惊鸿一瞥,还没看清就只能发现顾恋擦去泪水后冷静如常的模样。
天皎没听见过顾恋的哭声,而且是如此放肆近乎干嚎的哭声。一个女人不顾颜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原来是这么难听,难听得令天皎的心也不知缘由地纠结蜷缩,无法舒展心情,只想走过去抱紧她,大声告诉她一件事。
这一刻,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有这一刻。
只要她能停止这样难听到透彻心扉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