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记错的话,辰星和沈老太明明是债务人和债权人的关系——至少从沈老太的角度来说。要债和欠债地这么天经地义和乐融融地坐在一张餐桌上吃早饭交流着早餐心得……和谐得还真让人不太适应。顾恋淡定地喝了口牛奶,算了,不关自己的事。还是想想等会儿和张律师的会面吧。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我有事先离开一下。在你跟我回横店剧组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顾恋没吃几口,起身向辰星说道,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
“嗯,我也有点事要出去。没事,老太太总是在家的,随便你。”辰星看看沈老太。
沈老太不发一言,表示默认。
“是喔,就算是酒吧的演出,你最好还是排练一下,不然会更丢人的。”顾恋丢下一句刻薄话,扬长而去。
晚上七八点,顾恋回到曾福路30号。怀里捧着个满满当当的文件袋。
辰星果然不在家。
沈老太在客厅里依然盯着戏剧频道看。这次唱的一折《宇宙锋》。说的是秦朝时,赵高之女赵艳容在父亲陷害自己夫婿一家满门抄斩后装疯卖傻躲避秦二世染指的故事。
韦憨憨陪着在一边摆弄着一堆积木。
经过一天的奔波调查,顾恋人很累,精神却很好,非常好。她走到沈老太身边,闲闲地跟着老太太看了会儿京戏。
韦憨憨抬头看看顾恋,朝她天真地一笑。
要说京戏,顾恋也不是完全不懂。以前天皎接拍客串了一部与京戏有关的电视时,顾恋也帮着他恶补了一番戏曲知识。当然都是囫囵吞枣现学现用的多,只要学个皮毛中的皮毛即可。这点点皮毛在顾恋看来完全够用了。譬如这次。
秦二世不相信赵高所说的“女有疯病”的禀告,非要亲自接见赵艳容,所谓色心一起,很难死心。赵高无奈,只得让女儿见秦二世,赵艳容借这个机会,指秦二世痛骂狂笑如故。“你笑我疯癫,我就笑无道的昏君!”“只因老王在世,东修岱海,西建阿房,南修五岭,北造万里长城。直指望江山万代,谁想你这昏君贪yín恋酒,不理朝事。我想这天下乃人人之天下,并非你一人之天下,我看你这江山未必能长久了!”赵艳容胸中满含血泪,字字诛心,将秦二世骂得狗血淋头,倒也痛快。
沈老太看得出神,顾恋闲闲道,“这赵艳容还真聪明,装疯卖傻骂皇帝,既保持了清白又出了气。”
沈老太望向顾恋,看不出她的意图,见她懂一点京戏,神色和缓地回应,“小丫头懂的还不少。这宇宙锋也是有名的戏哩。”
顾恋别有深意地一笑,“梅艳芳的名曲目之一,我就算不懂也是听说过的。不过,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赵艳容一个正常人,为了避祸,不得已才装成不正常;现实中,有人精神不正常,却偏偏要装成正常人,你说是不是更有意思?”
沈老太听不太懂,但也感觉到顾恋来者不善,神色严肃起来,瞪着顾恋,“死丫头胡说什么?阴阳怪气的!”
顾恋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沈老太,您就别装了。”
沈老太终于忍不住,起身快要跳脚。顾恋啪地往她面前的茶几上扔了一堆文件资料。“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些资料显然不是原件,都是扫描打印件或者复印件。沈老太刚要回答不知道,再怎么老眼昏花,眼睛一瞄,瞧见这些资料上有韦可欣的照片。她手一颤,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在她眼里显得很复杂的表格复印件,韦可欣的照片被打印得有些模糊,黑白两色,仍可看出是她的样子。沈老太识字不多,对这张表格压根看不太懂,只认识女儿的名字和部分文字,拼不出完整的印象,但症状栏目内“有精神偏执表现”那几个字她还是认识的,沈老太不再倔强,颤声问,“这……是……啥?”
顾恋没有为难她,“看不懂?我告诉你,这是你女儿在心理诊所看诊的资料。”她把资料分类一份份摆好指给沈老太看,“那是韦可欣的交通事故认定书和你们与对方调解处理的协议书。还有,这是原本韦可欣名下的房产,已经过户到你们名下的房产资料。”
沈老太如遭雷击,指着顾恋,连说了几个“你”却没说出话来。
顾恋冷若冰霜,不再给她面子,“交通事故书认定,韦可欣那晚驾车闯红灯与人相撞,负事故主要责任,对方车主是个有些名望的社会人士,保险齐全,同意在保险公司赔偿的基础上另行增加一些赔偿费用,将此事低调解决。根据这份协议,保险金加上车主的赔偿,你们总共已得到将近100万的赔偿金。对于一辈子在农村生活的人来说,100万已经是个很大的数字了。”
沈老太没有否认,死死盯着顾恋,“你怎么知道的?100万在城里也不能做什么……”
“如果你仍不满足,我可以再告诉你另一个事实,韦可欣在上海徐汇区购置了一套房产,离这里就两站路,你每天去买早餐也就是去那里顺便看看房子的吧。那房子位于另一个社区,环境就比这里差一点,但也是一套150平的大户型,过段日子行情看涨,市场价卖个1000万左右也不成问题。”顾恋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那里的豆浆店是家老字号,在附近很有名,确实很不错。”
沈老太面如死灰,看着那些材料,就在她想要抓起来撕掉时,顾恋先她一步收起了韦可欣的心理诊断资料,其他复印件她一把推到沈老太面前,挑衅道,“这些只是复印件,你真想撕的话,你撕多少我就可以给你复印多少。”
沈老太颓然坐下,突然眼里冒出凶光,悍然地瞪着顾恋,“你知道又怎么样?我又没犯法,我闺女的房子成了我们的,天经地义!”
韦憨憨觉得客厅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他不懂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在说什么。但是显然她们影响到了他搭积木的兴致。韦憨憨撇撇嘴,不满地抱起自己的所有积木往楼上跑,想在安静点的地方玩。他的这一举动倒为顾恋的摊牌创造了更为有利的条件。
顾恋彷佛早料到沈老太会嘴硬到底,不慌不忙地继续说,“沈老太,其实你也清楚,你没有资格赖在这里跟辰星敲诈1000万。真要查清楚韦可欣的那座房子是怎么来的,恐怕辰星还有权利向你们要回这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