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战楫唇角上扬,信步坐定主位,这才抬头觑向太子。
“太子,今日可是为了太子妃妻舅之事而来?”不想与他啰唆太久,他索性主动提及。
“是啊……七弟,你也知道我那太子妃就这么一个弟弟,宝贝得不得了,若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吧?”太子硬着头皮请求。
日前,太子妃的宝贝弟弟仗着姐姐是太子妃,居然与黑官勾结干起卖官挣钱的勾当,试问卖官挣银哪一朝没有?原也没什么,偏偏这小子不长眼,什么官位不卖,竟将七弟计画赏赐给昔日爱将的五品官职,卖给了金陵市集中稍有银两的屠夫,此举无疑是公然侮辱了七王爷。其实有他这个太子姐夫撑着,侮辱谁都没关系,即使得罪了皇帝也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惹上七王爷,绝对是死路一条!
因此在得知得罪的是七王爷时,他这妻舅当场吓破胆子,直拉着太子妃来跟他磕头,求他救他一命,他原先也不想蹚这浑水,可是冲着太子妃的眼泪,明知不可为,也只好硬着头皮前来试试。
“看在你的面子上?”朱战楫无瑕玉面阴沉的露齿一笑。
“七弟……”他几乎要软下脚来不求了。
“说到面子,太子,七弟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可知多少人到我跟前碎嘴,这事若没太子在背后撑着,小舅子敢这么嚣张吗?”他气定神闲的盯向来人。
太子一听,这还了得,连他都扯了进去!当下急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下拉住了弟弟的衣角,随即又心惊地赶紧松手,就希望他不要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胡、胡……说八道!是谁?是谁敢造此谣言?我怎么会唆使妻舅与七弟过不去,这这……七弟,你应该不会信此重伤之言吧!”
“是吗,我原也不信,但瞧你为妻舅求情不遗余力,我不禁要怀疑……”朱战楫神情不悦的盯住他所触碰过的衣角,神色明显转沉。
一旁仆役见状,已先行入内为主子准备更衣焚服。因为谁都知道爷不爱被人触碰,凡在不被允许之下受触碰,事后他必更新衣、焚旧服。
糟!七弟注意到了!这下太子更急,只得装作没事,就盼七弟饶他这回“触身”之罪,否则两罪相加,不死也半条命。
“没的事!七弟你可不要听信谗言,被轻易挑拨咱们的兄弟情谊,不然这么着,妻舅的事我为求清白,三哥我将亲自彻查他的卖官罪行,倘若证实有违法证据,当即论罪绝不宽待,绝对给七弟一个交代。”为求自保,他也顾不得来时的目的了,只是如今救人不成,反成了执法刽子手,这大义灭亲说得慷慨激昂,只怕回到府邸得面对那票姻亲的鬼哭神嚎了。
这日漆金华轿由十二人抬着,后头跟着二十铁骑一字排开,如此阵仗出现在阴雨绵绵的金陵街头,全因朱战楫刚下朝,忽觉心闷无趣,便命人在闹街上逛逛,半掀着眼皮,图有新鲜事能勾起他的趣味来。
看来他闲太久了,自从四海无战事,父皇登基以来,他已好久没有用心专注过一件事了,唉,人生真是无趣啊!
半垂着眼,轿子浩浩荡荡在一家面铺前经过,突然在一阵意外的骚动后,轿子静止不动了,四周皆骇然的沉默下来,因为发生了一件令众人惊愕之事。
人人倒抽一口气,众目全不敢置信的盯着一名丫头手中的水桶──这丫头竟不要命的朝大轿泼水!
事出突然,一干随从愕然当场,竟不知如何反应,就连朱战楫也愣住了。
只是闯祸丫头犹不知死活,泼了水后连头也没抬就返身回面铺去。
“站……站住!”七王爷贴身护卫李少总算回魂,不敢回头瞧爷的脸色,立刻怒喝出声。如此不敬的举动,不用爷下令,都该杀!
这一喝,惊得那丫头转身抬头,便瞧见一群人对她怒目相向,仿佛她犯了什么该立即斩首的死罪,而一旁的左右邻居也露出同情不已的目光,她不禁困惑。
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位大哥,你方才叫的是我吗?”丫头指着自己,全然不解的问。
“就是你,大胆刁民,竟敢对和宫王爷泼水,你要命不要!”李少怒斥。
和宫王爷?谁呀?“真对不住,我刚来金陵,也是第一天到这铺子上工,刚刚急着打扫,不知有人经过,一时不察弄脏了你们,至于什么王爷的,都是我的错,还请见谅!”她初至金陵,不知天子脚下的人物气派这般大,不过溅湿轿身就像是犯了死罪似的,有这么严重吗?
“你!”来人的气势像是要当场砍了她似的。
她一惊,连忙再说:“这样好了,我帮你们把弄脏的轿子洗干净,如果还是不行,连你们的脏衣服我一并洗净,你说好不好……不、不不好吗?这样还不够诚意吗……好好好,我告诉你们,姑娘我没什么钱,赔不起你家主子那顶华丽吓人的新轿子,如果想敲诈你们是找错人了,不然这么着,我上工的地方就是面铺,若你们不介意,我请你们一人一碗我煮的面,就当是赔罪。”
看来人脸色越来越臭,她只得忍痛做最后的让步,瞧这群人包含坐在轿内不吭声也没露面的人加一加,少说也有三、四十人,经他们这一搞,不吃垮她才怪。
敢情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还道是人家藉机要讹诈她的钱!众人皆哀叹地摇头。她死期真是不远喽!
“大胆!你当我主于是什么人?吃得惯你的粗食吗!”李少气结。居然碰到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粗食?我做的面在家乡可是有口皆碑,相信就是皇帝老爷吃了也要大赞不已,你竟说我做的面是粗食!”出乎意料的她竟大为光火,一反方才的低声下气,气焰高张的朝着他大声咆哮。
可恶!她这人什么都好说话,可只要一有人批评她的厨艺,她可是会立即翻脸的,就连天皇老子来了也一样!
李少一愣,正要发作时,轿子里的人却出了声。
“李少,本王就吃她一碗面吧!”
“爷,您要吃她的面?”李少不禁怪叫一声。爷怎么了?竟纡尊降贵愿意屈就平民粗食?爷可不是一般人,饮食、起居讲究自不在话下,在王府里,全国名厨少说也有二十名,每日精心烹调,仍难博得爷的一句好,如今在这简陋面铺内,爷竟愿意委身就口,此举不仅让他,也让其它一干人吓了好大一跳。
“不成吗?”朱战楫不悦的掀帘下轿,身上仍是一身锦衣华服。
“不敢,既然爷要吃面,属下立刻去安排。”李少赶紧弥补方才的失态。
“不必,就你一人随我入铺即可。”他挥手吩咐,即缓步入内。
他一出现立刻光芒四射,尊贵气质更是不可言喻,让这家简陋的铺子更显寒酸。
一入铺他随兴而坐,漫不经心地扫了小铺一眼,才将目光落在那闯祸丫头身上。只见那丫头年约十七、八岁,脸圆唇红,皮肤散发着健康的红润,除此之外,唯一教他特别瞄上几眼的是她的双眸,倒不是说她的双眼娇媚含波,相反的,她两眼炯炯有神,略带英气、不似一般姑娘娇羞含媚。
看来泼水洒轿她是无心的。“你叫什么名字?”打量过后,朱战楫开了尊口询问。
“我?”乍见轿子的主人,她惊得阖不拢嘴。好个俊美无俦的贵公子,在她的家乡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教人眩目的大人物,这会她不禁瞧傻了眼。
见她痴傻的模样,一旁的李少扬声喝道:“大胆,爷问话还不快答!还愣在──”
“无妨。”朱战楫扬手制止了李少,此刻他心情竟出奇的好,也不在意她的痴愣。“你叫什么名字?”他难得好耐性的再问一次。
“银一两,我叫银一两。”这回她总算回神,但回神后却神情不悦地瞪向李少。“你这人脾气真坏,该学学你家主子,瞧瞧他多慈眉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