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建兰和赵小昭促膝长谈之后，难得的一起同床而眠。

等第二天天亮，赵荣国便把姥姥给接来了。

“姥姥——！”赵小昭看着走进来的那个面黄肌瘦、形销骨立，身穿一件陈旧的蓝布衫老人，眼里顿时就盈满了眼泪。

老人头发斑白，背因为常年劳作，又缺乏钙质，早就如同砂锅一样佝偻在一起。赵小昭看着神情不安的老人站在门口，忙上前去搀扶。

“哎，囡囡不用扶，我这衣服脏，别把你的漂亮衣服弄脏了。”姥姥眼看自己的手在赵小昭衣服上留下一个淡黑色的印子，心里慌得不得了。

“姥姥，没事的，衣服脏了可以再洗的。”赵小昭听着姥姥卑微的话，心里抽抽的疼。

“唉，唉，我把鞋子脱了，囡囡，等一下。”姥姥朝着赵小昭笑了笑，颤巍巍蹲下身子就要去拖鞋。赵小昭忙扶姥姥在凳子上坐下，把她的鞋子脱下，然后找来一双棉拖鞋。

可姥姥却坚持不肯穿，她怕她的脚弄脏了鞋子，就这样光脚走就好。

赵小昭拗不过姥姥，只能求助地看着罗建兰。

罗建兰双眼红红的，显然也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一下子瘦成这样。

“妈，你的脚那么脏，难道想把我们的地板都弄脏不成，叫你穿鞋，你就穿上！”罗建兰忍着眼泪，恶声恶气地对姥姥说。

“我，我，我这就穿上，小囡不要生气，是妈错了。”姥姥从小就最疼罗建兰，只要罗建兰一不高兴，就什么都听她的。

罗建兰听着老太太的话，眼泪就要止不住地落下来，她慌忙转过身去，往厨房走：“小昭，带你姥姥去好好洗个澡，把我柜子里的那套新衣服拿来，给你姥姥换上。”

“不用，不用，我拿了干净的衣服。”姥姥忙阻拦赵小昭。

“妈，你有什么像样的衣服，那么破的衣服还能穿吗？！你要是就这么去下面走一圈，我还要脸不要啊！”罗建兰含着怒气的话从厨房里飘出来。

姥姥被罗建兰的话给钉在了原地。

赵小昭知道罗建兰是一片好心，但是这话说得，却让姥姥很难过，她只能扶着姥姥，快走几步，到了浴室里。

“姥姥，你先坐一会，我帮你把水调好。”赵小昭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就怕让原来就很拘谨的老人更加不自在，“姥姥，你别难过，妈妈就是这么个直脾气的，其实她也就是想让你穿好住好。”

“囡囡啊，我怎么不知道我小囡的心思，她的脾气就是随了她爹，直，但是心底好得很，我啊，难过的不是她的话，而是难过我这一辈子没给她什么便罢了，却还老是要麻烦她，我是心里又觉得对不起她，又觉得幸好我还有这么个女儿，我要是没有她，早7年前，我就摔死在田埂上了。”

姥姥说着说着，浑浊的泪水就顺着脸上的褶子蜿蜒地留下来。

“我这小囡，摊上我这没用的老娘，命苦啊！”姥姥低下头，低声哽咽。

“我妈有你才是她的福气，当年要不是你慧眼独具，给她挑了我爸这么一个又帅气又有能力的，怎么能有现在这么好的生活！就我说呀，姥姥您的命也不差，有一个孝顺的女儿，一个帅气多金的女婿，还有我这么个乖巧可人的外孙女，以后您就和我们一起住，我爸妈要是嫌弃你，以后就让我给您养老送终。”

赵小昭把水温调好，搀扶着姥姥坐进浴缸，然后拿了个小凳，挽起自己的裤腿，坐在姥姥背后，帮姥姥洗头发，搓背。

“囡囡，姥姥自己来吧，别把你给累着了。”姥姥被赵小昭伺候，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姥姥，你就放开心，好好享受就是了，别不好意思，我可是你嫡亲的外孙女啊！”赵小昭细细地搓洗姥姥的头发，姥姥的头发大部分都白了，只有几根掺着灰色。

上辈子时，赵小昭从未这般伺候过姥姥，就是在姥姥的最后几天，她也不过远远看着，不敢靠近。也许是人长大了，心里想得更多了，所以看到姥姥这般样子，总想着，能多给予她一些，既能让姥姥开心，也能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

浴室内，水蒸气慢慢弥漫了整个空间，在这白雾腾腾的世界里，这一对祖孙两，偶尔说上几句话，慢慢地放松了心中的那点尴尬，悄悄地更近了一步。

“赵小昭，你还没好啊？！”罗建兰的大嗓门隔着卫生间的门板，依然让赵小昭听得一清二楚。

赵小昭翻了个白眼，只觉得昨晚上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娘绝壁是幻觉。

“好了！我给姥姥穿好衣服就出来。”

赵小昭细心地给姥姥从里到外换了一套。

姥姥穿着很拘束，总说还是穿原来的舒服。

赵小昭说了句，就当给妈妈高兴高兴，姥姥这才勉强答应。

两人走出卫生间，姥姥一头银发被赵小昭盘了起来，面容清爽，一身浅蓝色印花长袖全棉衬衣，黑色真丝绣纹长裤，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很多。

罗建兰望着姥姥这才觉得满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