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所谓的饭菜,通常只代表著锅巴与几根菜渣,那些罕见的鱼呀,肉的,只会以光溜溜的空盘子来证明这些食物曾经存在于饭桌上。
「妈妈,你怎么只吃菜汤拌饭?」白目的小孩没发现那是饭桌上仅剩能吃的东西,居然还发问。
不然还能怎么吃?总不能啃盘子吧?
「这样吃比较香。」一口剩饭一滴泪。还得挤出笑容哄小孩。
「那为什么你不让我们这样吃?」小孩想到肥滋滋的猪肉就反胃,趁机抗议。
「小孩子有耳没嘴,别吵。」口拙的妈妈只能低声喝斥。
黄昏的微光斜照进这方向西的饭厅,将削瘦的背影悽凉的拉长……
而现在,母亲已经习惯一个人吃饭──
「老妈,厚!您又买炸鸡块,就跟您说不要常吃油炸的东西…喔!还有那个炸脚,鲁猪肉的…对了对了,您炒这么多盘菜,谁吃得完呀?」有人每次回家都哇哇大叫。只几个人吃饭,为什么摆了一桌菜?!
这个依然口拙的好妈妈只能归咎旁人以撇清自己浪费的嫌疑:
「这样才吃得饱呀!那个,那个老么喜欢吃炸鸡嘛!鲁猪肉…鲁猪肉老大喜欢嘛!还有,如果你要吃烤鸭的话,我现在就去买,可以了吧!」
「够了够了够了!您不觉得东西已经多到没地方摆了吗?」昏倒。
「哪会。」不知悔改的咕哝,决定明天继续用力去买那些『据说她的某个孩子喜欢吃,最后都落到她肚子里』的美食!
她认为游玩是浪费与罪恶的──
十年前,她的长女第一次出国玩,耗费上万,她闻之色变,深恐家业未兴旺便已开始被败家掉,于是极力阻止!
「出国有什么好玩?飞机很不安全溜,一万多块可以用很久,为什么你就是要在这八天浪费掉?不要去了吧,你要是想玩,就在鹿港走一走就好了,我们鹿港每星期天都有好多人来进香溜,他们都嘛玩得很高兴,女孩子家要节俭,以后才有人探听叽哩咕噜叽哩咕噜……」
结果,她的女儿还是插翅给她过海玩儿去了,成功挥霍掉那万把块。
十年后的现在,而且还是最近。她心仪桂林山水已久,刚好工会举办旅游。
旅费两万多──小意思!
现在sars正肆虐──没关系!
美伊正在打仗──不怕不怕!
台湾缺水──……这一点拿来凑数好像有点扯吼……。好,给它删!
「老妈!天那么冷,病毒那么猛,美伊情势那么险恶,您就别去了吧!」某位被小说毒傻的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匐匍在母亲大人膝下恳求著。
结果,这位老妈还是坚持往中正机场奔去,无视任何阻碍,挥挥衣袖,留下两枚脚印。可怜那无辜的孩子,当下被迫成了 hang…ten 的爱用者。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是更年期的症状呢?还是空巢期带来的转变?
总之,我那节俭,苛待自己,拒绝游乐,把花钱当罪恶的妈妈……变了!
她变了!自从她身分扶正为当家主母之后,她就变了!
以前奶奶当家,她的声音没大过蚊子叫。
爸爸还没去阴间卡位时,她坚拒任何享受,一切以夫为尊。
啊啊啊啊!她变了!她做主当家之后就变了!
压著她的五指山崩了;绞著她脑袋的金箍给撤了!
她成了当家主母,她变了──
变回了她原本应该是的样子。
也──
终于在自己的生命里做主。
◎私语:亲爱的妈妈,我不要您母亲节快乐,我要您每一天都快乐。
陪你早餐
滴滴,滴滴滴……
闹钟的鸣叫声由小而大流泻在十坪大小的卧房里,宣告了新的一天的到来。
「啪!」在躁音还没有泛滥到转为不堪忍受的灾情时,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掌探过来,轻拍了下,便让那尖锐的声响嗄止,教刚转醒的脑袋得回一点安宁,一旦脑袋平静了,他才能好好想著今天有哪些事情要做,并想好处理的先后顺序,轻重缓急。
每日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当天的行程确认一遍,然后方才睁眼下床,以从容笃定的心情迎接新的一天──虽然说他的行程通常是一成不变的。
按步就班,是他的性情,也是他做事的原则。三十四年来都是如此。
他的人生一向循规蹈矩,一向……乏味──至少在别人眼中看来就是。
嘴边不期然逸出一抹笑,而莫名的笑带动了他一天的好心情。他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天花板,而是一双美丽并显得冷漠的大眼。
「你来了。」他只楞了一晌,便温声说著,非但没受到任何惊吓的模样,更还像是在自己单身卧房中看到不应该出现的外人,是件很正常的事一般。
那双美眸的主人没有回答他,一迳地冷漠,而他也颇能自得其乐的接著道:
「早餐想吃什么?烧饼油条?还是吐司火腿蛋?对了,我先帮你榨一杯鲜橙汁吧!」说话的同时,他颐长的身影已经转往厨房而去。
一会儿光景,当他榨好果汁时,也做好了一份吐司火腿蛋。转身欲端出去,却看到餐桌边不知何时已然安坐了一位清冷佳人,简直像是飘行的幽灵一般无声无息,一点存在的气味都闻不到。而他也是镇定,手上的那杯果汁没荡出半滴,稳稳的轻搁在她面前。
「怎么只做一份?」清冷的语调逸出自佳人之口,字面上的意思像是关怀,但听起来却像是一种不信任的质问。
也亏得斯文俊秀的男子有著好脾性,对她的尖锐口气不以为忤,温声回道:「我先做一份吐司,等会下楼包一份烧饼油条上来,你选剩的那一份就当我的早餐。」
「如果我两份都想尝尝看呢?」像是蓄意寻衅,她的口气益加显得不驯,隐隐光火的味道。
男子笑了,暂止了往卧室走去的步伐,回身轻靠在餐桌边沿,微微倾身,仔细的端详她。
「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吗?」
他的观察入微与碍眼的好脾气,让她清冷的表相终于破功,再也抑制不住火气,伸手抓起吐司就要往他脸上丢──不,动,如,山。
这个男人躲也不躲。不知道是自知躲不过她的神速,还是反射神经迟顿到根本像是没长过……或者是基于一种笃定,笃定她绝对不会拿任何东西砸他,伤害他……是吗?
总之,他没躲;她没砸。她的冲动顿时成了一种虚张声势。
被暗自捏挤得变形的吐司,恨恨送进了她的樱唇里。终究没给浪费掉。一口一口又一口的,与其说她在解饥,不如称做是泄恨。
这难得出现在她身上的孩子气行止,逗出他纵容且愉悦的笑意,更教他忍不住伸出一手,轻抚上她总是太过苍白的脸颊。
碰触,令她的身躯蓦地一僵,全身寒毛顿时直竖,握住吐司的手更嵌紧了几分,死命抑制住所有习惯性产生的尖锐反应,不让自己伤害到他。但一双恶狠狠的杏眼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的怒瞪著他,像两道淬毒的箭,将她的不悦充份表达出来。
很凶狠,就像是一只防心甚强的野生猛豹,突然被人类触摸时会产生的反应,瞬间就要将人撕碎般的蓄势待发。
不太可怕,反而可爱──对他来说。
他一向有动物缘,虽然他教授的科目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