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沧桑雾霭中露出一弯苍白明月来。
祭神庙被结界笼罩,邪灵妖魔不得入内,前堂庙内弟子领了仙君带下来的药喂给病人。
再醒时,白悠兮鼻间充斥着酸苦的药味儿,眼睛见到了明晃晃摇曳的烛光很不适应,便不自觉地伸手挡到了眼前。
一旁端药的赤初夏见到白悠兮的模样先是吓得捂住了嘴,继而平复了一下心绪,眼眶里便泛出了泪水,颤声道:“悠兮,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白悠兮见到赤初夏甚是高兴,她知晓如今自己高烧症状严重,也就容忍了自个儿沙哑的嗓子,轻轻道:“初夏,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赤初夏却也不回答,扶着她起身要给她喂药。
白悠兮先前的发烧症状本是寻常,但却让瘟疫毒菌钻了空子,在同那些恶灵打斗之时,那些邪恶的病源纷纷钻入到她毫无抵抗力的高烧身躯里,如今已成了最严重的瘟疫病患,被打发到祭神庙后院的一间小小柴房里,除了平日亲近的红菱守清等,更是没有什么讲人情的弟子来看望她。
赤初夏方从景国浔阳城赶到这里,还未换好白棉袍子,打听到白悠兮的惨状,便急急端了碗药来照顾白悠兮。那碗中的药凉了又熬,好不容易等到白悠兮睁眼醒来,赤初夏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松了下去。
白悠兮只觉得身子乏力,靠着身后一堆柴草棉絮起来喝药,在看到那药汤中自己的倒影之时,心中又绝望起来:“初夏,我的脸……”
瘟疫之症已经蔓延到她的头部,同外头病人的情况一样毒气上脸,她却是接连着左边一条手臂都被侵占了去。
赤初夏不顾瘟疫之症感染剧烈,放下药碗伸出手抱了抱白悠兮,哽咽道:“别怕,仙界神君留了不少治病的丹药,庙里好多人都被医好了,你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白悠兮伸手看了看已被荼毒的手臂,心下悲凉:“丹药有限,门外得瘟疫的人数不胜数,而我……”
“你是妖之体,同那些凡人不一样,况且你还是神界的弟子,放心,很快就会有法子帮你的。你先把药喝了,张嘴。”
赤初夏一边喂着药,一边将这瘟疫诅咒了不下十遍才停了嘴皮子。
喝完药,白悠兮才觉得心口的火热感消了一些,揽过被子,她朝着赤初夏说:“我身体不济不能照顾伤患,实在是个失职的弟子。想来我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你,这两天承受了这么多,别顾忌我了,去外头忙吧,也早点休息。”
赤初夏握着白悠兮的手许久,见她差不多睡熟了,才叹了一口气起身出了这间柴房。
柴房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得白悠兮的脸色极其难看,她觉得生病之时睡的极其深,仿若浑身跌入了无比幽深的井底之中,时而一阵虚冷,时而又是一阵燥热。
而落到最深的井底之时,她仿佛能听到最为原始和被掩埋的最彻底的那个声音,那是熟悉而亲切的爹娘同水瑶唤她的声音,还有一声恰如鸿毛一般轻轻幽幽的好听的“小姐”,她不记得那声音是谁的,却甘愿沉沦于其中地倾听着,回应着。
她觉得自己的妖身并不是那般虚弱的,也未曾听说哪家的狐妖活了没过两百岁就死了的,只是现下这番五脏俱焚的扯痛感和浑身无力的虚无缥缈,却让她无端地担心起来。
兰陵收到谷阳长老信使传话时,正同仙界蓬莱岛主敲着黑白棋子商议借用一味灵药,谷阳长老在教那位信使传的话本来是“瘟疫难治,弟子遭难”。
而那位信使显然是新上任不久没见过大世面的,故而落入兰陵耳中的话便成了“神尊大人大事不好了,那瘟疫之魔肆虐成灾,派下去的神界弟子都遭灭顶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