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同居的含义。不是在一个屋子里和他共同呼吸就是同居,是你们之间的相处方式,那种除了亲人之外第二个人接触你的隐私,是那种毫无保留日渐重合的生活习惯,你试着接触他生活的全部,他也愿意交给你打理,以最亲密的关系。
谭禹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都有意无意地用眼光瞄着旁政。
照理说,这问题没什么大不了,都是常年在夜场玩儿惯了的,比这厉害让人招架不住的问题都经历过,可偏偏……
谁都知道,谭禹当年带着白梓卿远走高飞,之后再没找过女朋友,大家也都知道,在旁政和顾衿结婚以前,唯一公开正式交往的对象,也是白梓卿。
一句“前任”,中伤了两个当事人。不对,是三个。
宋方淮开始后悔今天自己多事找来了谭禹,他也想不通谭禹为什么这么做,这是干吗呢,自己挖坑自己埋?还是为了寻个机会告诉旁政,当年他没对不起他,虽然抢了他未婚妻但是他没碰她?
还是当着顾衿的面?
谭禹盯着旁政面前整整两大杯加了料的酒,不疾不徐:“谁撒谎谁断子绝孙不孕不育啊。”
顾衿坐在旁政手边,脸色如常,坦然回视每一个看向她的眼神。
她忽然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和室友窝在寝室里看的一部日本老电影《追捕》,电影中,矢村站在楼顶对杜丘说:“跳啊,你倒是跳啊,昭仓跳下去了,唐塔也跳下去了,你也跳下去吧!杜丘,你看,多么蓝的天,走过去,你可以融化在蓝天里,一直走,不要朝两边看。”
顾衿此时想变成那个热血的矢村警长,对着罪行累累的旁政咆哮:“你喝啊!你倒是喝啊!”
她不露声色地攥紧了自己的手,然后在一片口哨和掌声中,看到了旁政仰头,毫不犹豫面不改色地干掉了他面前那两杯酒。
顾衿的手一下就松开了,她一直绷在心里的那根弦,长久以来一直困在心里的怪兽,好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脱,她放过了她自己。
不是他亲口所说,却是用另一种方式向她,向很多人承认了这个事实。
放下杯,旁政懒洋洋地伸了个腰,与谭禹对视,顺势把手揽在顾衿腰上,大掌在她腰侧蹭来蹭去。好像是心虚,顾衿扭头看他,忽然冲他嫣然一笑:“你很得意啊。”
顾衿这句话说得……特别引人遐想,一半娇嗔一半恼火,还带着那么点儿无理取闹,看起来就像是吃醋了的妻子在不满丈夫之前的风流韵事。
所有人都等着看顾衿的反应,可顾衿是聪明的,她一进来就能察觉到谭禹和旁政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能察觉到这一屋子的人看见自己神态各异的眼神,这个时候,不刨根问底,做足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就是给旁政面子。
宋方淮、陈湛北敬旁政是条汉子,纷纷跟着认输喝酒,在场的所有男性除了谭禹都不出意外地被他拉下了水。
于培成是带着未婚妻来的,他惺惺相惜地跟宋方淮碰杯。他未婚妻站在他身后掐他,不依不饶,清脆的京片子跟竹筒倒豆儿似的:“于培成,咱俩过完年结婚的事儿我想再考虑考虑,你觉着呢?”
于培成的未婚妻小了于培成将近十岁,于培成哄着她,急忙给自己找补:“我在利比亚一待就这些年,上个女朋友都是大二时候谈的了,你那时候才多大?别说风就是雨的。”说完他还踢了谭禹一脚,脸色很不爽,“就你厉害,一竿子打死我们一船人,差不多得了。”
谭禹还是之前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该你了。”
旁政搂着顾衿的手不放,舔了舔嘴角,想了几秒:“我从来没穿过婚纱。”
谭禹变脸,旁政把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谁撒谎谁断子绝孙不孕不育啊。”
十几个人,只有两个人拿起杯。
一个是谭禹,一个是顾衿。
众人唏嘘:“您还有这爱好呢……”
谭禹把酒杯扔在桌上,黑着脸,不再像刚才那么淡定地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反而有点局促。
游戏接着往下,话题也越来不着边际。
陈湛北:“我从来没结过婚。”
只有旁政和顾衿喝了酒。
宋方淮:“我从来没跟这屋里任何一个姑娘发生过关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是为了确认对方的长相似的。陈湛北因为有几个小模特长得太像一时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挠头琢磨了半天。
这种事儿都记不住,大家臊他,说什么都得罚他几杯,陈湛北被人捏着鼻子灌了酒,才后知后觉地一拍大腿,指着看热闹的顾衿和旁政:“不对啊!你俩在这儿干什么呢!怎么不喝啊?”
“还有你俩。”他话锋一转,又对着于培成和他未婚妻,“怎么也不喝啊,看我热闹是吧?”
于培成大大方方摊手:“我是守法好公民,跟嘉嘉没扯证,不能先办事儿。”
陈湛北啧啧两声没再问,脑门一热,回头神经兮兮地看着旁政和顾衿:“你俩,也没有?”
谭禹坐在对面玩着打火机,饶有兴致地打量顾衿,似乎这个问题的结果也很出乎他的意料。
顾衿被陈湛北盯得坐立不安,脸上发热。
她慌了,下意识望向旁政。旁政傲娇病犯了,故意移开目光不看顾衿,好像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让你跟我分居,让你跟我分床睡,让你往外撵我,我看你怎么办。
陈湛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会吧,没有?没有?”
当着他这么多朋友的面儿,在一帮人八卦的眼神轰炸中,顾衿有点装不住了。
她明白了,旁政在用不说话不解释这么流氓的方式逼她。
顾衿沉默认输,拿起杯子一干而尽。
她这杯水喝得心慌,毕竟撒谎是要不孕不育的啊!
见顾衿喝了,旁政唇角漾着笑,不动声色地一连干了两杯酒。
屋里人开始起哄:“吁——”
宋方淮抚着心口:“我就说不可能,当初蜜月俩人一个屋里睡了好几天呢,白天叫都叫不起来,这要是真的我今天这罪过可就大了。”
后来又玩了两轮,门口有服务员敲门进来送蛋糕,大家这才恍然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
蛋糕是会所特地准备的,有三层,上面又是蜡烛又是奶油的,旁政由着一帮人把他推到蛋糕跟前儿,戴上帽子,要他许愿。
每年过生日基本都是回家吃顿饭,旁夫人给他煮碗面条儿就算完事了,很少有这么正规的时候,他有点不自在:“这都是小姑娘玩儿的东西,算了吧。”
“不行,特地给你准备的,得有头有尾啊。”
旁政闭上眼睛,停了几秒。陈湛北小声嘀咕:“哎哎,猜猜这孙子许什么愿呢?”
宋方淮:“还能有什么啊,活得长,生儿子,纳小妾。”
旁政睁开眼睛啐他:“要不说你找不着女朋友呢,活该单身一辈子。”
有人把刀递过去,让他吹蜡烛切蛋糕,他接过来,不忘回头看一眼:“我媳妇呢?”
人围得太多,顾衿站在包围圈的外面,离他很远,旁政放下刀,走过去牵她进来。他包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几乎快要被他整只攥在手里。
顾衿惊诧:“你干吗?”
“一起呗。”旁政专注地看着蛋糕上面那个造型小人儿,把顾衿搂在胸前,让她的后背贴着他的前胸,旁政低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想不想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
顾衿蒙了,想起以前看过的中年男人三大幸事,一时嘴比脑子反应快:“升官发财死老婆?”
旁政闷笑。
刀尖儿顺着往下划,蛋糕被一分为二,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
“我刚才……”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砰几声,屋里一片尖叫。于培成、张平津他们一人手里拿了一大瓶香槟狂摇,木塞炸开崩在墙壁上,香槟的泡沫飞洒得哪儿哪儿都是,像是商量好了的,一齐往旁政身上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