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尹白露唾她,“我问的是旁政,你别装傻。”
“你们集体去盛恒那天,老钱在公司急得上蹿下跳,尤其是听说在评审会上你直接让人家问得下不来台以后,整个公司都在等着看你们的笑话。郁桦不说是自己没给你们预算报表,为了推脱责任全栽到你们客户部头上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啊……旁政那厮跟陈湛北一个德行,就愿意用手里那点可怜的优越感难为咱小老百姓,你回家到底用了什么家法让他这么老实?”
顾衿坦白:“那天我和傅安常他们在一起喝酒都断片儿了,回家之后都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了,你信吗?”
“我信。那你就没问问他?”
顾衿撕掉面膜,沉默半晌:“没问。”
如果说之前绷着不联系他是因为两个人在冷战,拉不下脸,那现在,就是顾衿很单纯地尴尬害羞。
她没脸问他,也不敢去问,她怕这通电话打了,两人见了面他又会摆出一副嘲讽冷漠的架势来笑她自作多情。他旁大少爷心情好的时候,怎么都行,心情不好的时候,红的都能变成黑的。
尹白露晚上要去继父的医院探病,顾衿就顺路送了她一程,想着她继父病了这么久,身为好友,不去看望一下怎么都说不过去,谁知到了医院,尹白露说什么也不让顾衿下车。
“那儿重症监护,本身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身上手上戴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他总睡觉,意识也不清醒,你去了也没法跟你说话,还不够添乱的。”
“还这么严重吗?”顾衿问她,猛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上次我问我婆婆,她说旁政好像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肿瘤专家,要不要我回去帮你联系一下?”
尹白露一怔,迅速拒绝:“不用。他女儿在这边医院也托了熟人,上个星期做了两次开放性治疗,效果还行,已经在慢慢好转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早点康复,你和阿姨的负担也能少一些。”
尹白露笑她:“你就别惦记我了,照顾好你自己才是正经的,我这边好坏都有人陪着,再不济……”她苦涩低头,“衿衿,活了这么多年,这段时间我才算是活明白,人不可能面面俱到,珍惜自己拥有的,是最重要的。”
尹白露很少跟她说这么严肃的话,顾衿以为她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压力大,只顺着她说:“嗯,我知道了。”
“知道个屁,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有空多回去看看你妈,讨好讨好你婆婆,跟旁政也别那么端着了,就冲他给公司这个单子,不管你怎么狡辩,他要是不拿你当回事儿不拿你当老婆神经病才会这么做。主动一点,上上心!”
又来了。
顾衿感觉自己跟被套了紧箍咒似的,忙赶尹白露下车:“你走行吗?”
尹白露笑嘻嘻地在车门外跟她招手,顾衿也趴在窗户上跟她挥手,一直目送她进了住院处的大门。
晚上七点多是医院门外最热闹的时候,救护车送来急救的,送外卖的,探病的,都挑在这么个晚饭的高峰期。
顾衿的车停在住院处大门口不远的地方,目送尹白露走的时候,身后有一辆白色的cooper停过来,车身上还贴了几个很卡通的装饰物,一看就是女孩儿开的。
车里的司机大概是生手,倒车倒了几次也没成功,顾衿停在她前面,大概是挡住了她倒车的路,车主走下车,敲了敲顾衿的车窗。
玻璃上镀了一层深颜色的膜,在外面看不见里面,在里面却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
顾衿抬头,车窗外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不,应该说是女人。女人梳着简单的马尾,穿着白色的羊绒大衣,很清秀,也很瘦,细细高高的鼻梁,大眼睛,有一种很古典的气质美。
那女人笑得似乎很开心,弯着眼睛,很热情地在跟顾衿挥手,她在说着什么,外面都是嘈杂的喇叭声,顾衿没听清。
顾衿降下车窗,礼貌地问了一声:“你好?”
那女人看到顾衿一张干净略显茫然的脸,表情一下顿住了,那神情好像是吃惊,好像是错愕,好像是尴尬,反正顾衿也说不清。
她慢慢放下手,看着顾衿没说话。顾衿又问了她一声:“你好,有事儿吗?”
“哦,哦。”女人回过神,状似无意地打量了一下车里副驾驶的位置,朝着顾衿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你的车跟我一个朋友的很像,我认错人了,对不起啊,打扰你了。”
顾衿松了口气:“没关系。”
窗外的女人直起腰,腰板挺得非常直,她很友好地望着顾衿:“小姐,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把车往前动一动。”
她指着后面那辆白色cooper,有些腼腆:“我是新手,不太会停车。”
顾衿看了眼后视镜,都是女司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很爽快地答应:“行,我这就走了。”
她发动车子打了转向灯,又探出头,傻里傻气地好心给那位漂亮的女人指点:“你一会儿把方向盘向左打半圈,车头摆正就差不多了。”
女人微微笑了笑,礼貌地和顾衿道谢,楚楚的神情在夜色中十分动人。顾衿走了还忍不住感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最漂亮的人,只有更漂亮的。
她一直觉得不管自己是在学校还是踏入社会,见过的形形色色美女中,尹白露算是上乘了,那只女妖精一颦一笑都带着勾魂的劲儿。顾衿一度以她是自己的好闺密为荣深深骄傲了一把,但是没想到,今天碰上了比尹白露还要出挑的。
顾衿八婆地趁着红灯的当口给尹白露发微信:“你知道吗,刚才送你在医院门口碰上个美女,超级漂亮超级有气质那种。”
“能比我好看?别做梦了。(冷漠脸)”
“(讨好)(讨好)你俩差不多,哎,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有点像。”
“你懂什么?漂亮女人都漂亮得雷同,只有你们这些丑的才能丑出五花八门参差不齐。”
尹白露拿着手机站在监护室的门廊上,楼层非常安静,叮一声,不远处的电梯里走出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的大衣,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很轻,很有教养。
她迅速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敛起之前与顾衿聊天时的笑意,与那女人漠然相对。
女人对尹白露冷漠不屑的表情见怪不怪,自顾自进了病房套间放下饭盒和水果,招呼她进来吃饭,趁着尹白露的妈妈进洗手间洗手准备餐具的空当,女人朝着尹白露开口:“别总看敌人似的看着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没比我多光彩。我买了你爱吃的小排骨,要不要吃一点?”
尹白露咬牙切齿:“好歹我没心怀鬼胎妄想抢别人的丈夫,更不会用得了绝症的爹博同情。”
“不是你爸爸你当然会说风凉话。”女人用热毛巾擦了擦手,若无其事地打开饭盒的盖子,体贴地摆了三双筷子,“白露,我们是一路人。”
“谁跟你是一路人!”尹白露压低声音,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