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稠僧是佛教教主,地位尊崇,也是这个世间佛法最为精深的人,对于时间和往生,他要是说自己不也不太了解,那便是这个世间最为可笑的笑话。
朝风尘来到灵山,要是说不是为了知道往生方面的问题,也不太现实,所以要是外人知道朝风尘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寻慧稠僧知道答案,便再想不出朝风尘是要找谁了。
朝风尘看着慧稠僧,就像是看着一尊佛,没有说话,但眼里却有千言无语,剑士们的剑里往往里有很多意义,那么他这一个眼神,其实也差不多。
慧稠僧说道:“若是他不见你,我也没办法,或许说,就算是他见了你,不回答你的问题,见不见有什么不同?”
这本来是极为相似的两种情况,但是对于朝风尘来说,却是不一样。
“他若是见我,便有可能会回答我的问题,不见我,自然便不会生出想法,那自然不会回答我的问题。”
朝风尘的眼神锋利如剑,就和他现在腰间的剑一样。
慧稠僧没有开口,像是他这样的人物,不会被人威胁,也不会害怕威胁。
“之前在山河和佛土交界之地,有一位你们的剑仙差一些便斩了慧思,他行事一直不太聪明,我之前不让他离开佛土,他不听我的,去山河走了一遭之后,便发现那个地方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佛法不高,为人也不聪明,却偏偏想要和道门和儒教打交道,自然很难。”
慧稠僧这样直白外加毫不掩饰的转移话题,却没有让朝风尘觉得有些恼怒,他看着慧稠僧问道:“你们在佛土待了这么些年,还想着要离开这个地方?”
“恶人即便是在地狱住了成千上万年,也一样想着要离开地狱,何况是我们这些真心向佛的僧侣。”
慧稠僧看着朝风尘,淡然道:“当初朝剑仙来灵山数次,除去问过我往生之外,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还是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并没有什么命由天定的说法,就算有,那也可以争一争。我这辈子没有听过别人的话,但是却觉得这一句话极有道理,当时我便想要和朝剑仙深入的探讨一番,不过朝剑仙想来没有想法,也就只好作罢。”
朝风尘看着慧稠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慧稠僧在想些什么,他不必推论便知道,既然在地狱的恶人们都想着有朝一日要重新回到人间,那么在佛土里的和尚们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山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这不是什么无法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慧思僧正在做这件事。
虽然做得不好。
“道门和儒教都不会想要看到你们回去的局面,所以这件事很难。”
“有多难?”
“要流多少血,要杀多少人,要让多少生灵
涂炭?”
朝风尘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看着便觉得他十分苦恼,他不是朝青秋,还没有强大到所有道理都用剑来讲的地步。
所以很难。
“佛说众生平等。”
慧稠僧看着朝风尘,意味深长的说道:“是的,众生平等。”
慧稠僧的身前便是一尊大佛,看着便宝相庄严,此刻慧稠僧不说话了,便像极了那尊大佛。
那尊大佛没有容貌,但是当慧稠僧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就好像是那尊大佛。
朝风尘看到这幅场景,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个圣人还是一尊佛?”
慧稠僧没有开口,但是却在笑。
而在大雄宝殿的门口,禅子看着天边的白云,然后整个人很认真的双手合十,低诵佛号。
枯槁老人就站在远处,看着这幅场景,沉默不言。
……
……
在灵山上的某座大殿里,慧思僧盘坐在蒲团上,隔着一道帘子,正看着帘子那边。
帘子后面是什么,看不真切。
慧思僧先是在那帘子前诵了一段佛经,这才开口问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剑有这么强,我以为这个世间最强的剑是朝青秋,可朝青秋已经不再人间了,别的剑本来便不该这么强才是。”
这是恼怒,也是不解,但是这样的情绪发生在别人身上很正常,可发生在慧思僧身上便不太正常,因为他是一位佛教圣人,是这个世间仅有的数位圣人之一,不仅地位尊崇,就连境界,也是高妙的不行。
当然,这是相对而言。
可也不会如此。
帘子里很快便传来一道沧桑的声音,“朝青秋的剑和六千年前的柳巷比起来,也不落下风,所以他是世间最强,他离开了,人间的剑自然便没有那么强了,可是即便如此,世间的剑还是抢,也不是你能够比较的,三位剑仙,没有哪一位是你能说胜得了的。”
慧思僧听到这么一句话,沉默了片刻,旁人说的话,甚至就连是他师兄慧稠僧说的话,慧思僧都不见得会听进心里,但是这一位说的,他却是深信不疑。
“既然如今惹恼了剑士,又能怎么办?”
帘子里没有声音,显然是觉得这样的问题太过愚蠢,因此并没有回答。
慧思僧问道:“师兄是不是来问过了?”
帘子里叹息一声,然后有声音传了出来,“他不是你这么蠢的人,他不会来问这么无聊又无趣的问题。”
慧思僧眼神黯淡下来,“师兄果然看的比我长远。”
帘子里毫不犹豫的打击道:“他若是不必你看得更远,自然也就坐不上这佛教教主的位子,当年你们师父要选择谁来掌管灵山的时候,我自然选的是他。”
慧思僧脸色苍白,不知道
是因为之前受的伤还是因为听到这句话而造成的,但反正脸色很难看。
帘子里淡然的声音很快又传了出来,“山河局势,在于人间是否还有朝青秋,或者说是是否还能有第二个朝青秋,至于别的,都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慧思僧问道:“山河再多出来数位剑仙也是如此?”
“一群登楼比不上一个沧海。”
帘子里叹息一声,“有几个人,好好看着。”
说完这句话,墙壁上多出了好些字,仔细一看便知道名字,名字不多,多的那些则是一些特别的符号,看着像是一些上古的文字。
慧思僧认真的看着,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叶长亭。”
“这个人的剑和朝青秋一样强!”
“他的剑以后或许会比朝青秋更强,但是他却是站在时间长河的岸边,没办法对河里的事情做太多干扰。”
“在时间长河的下游,或许他能比朝青秋更强。”
帘子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些。
“朝青秋在这一段里是最强的,可是在他之后的这一段,却不是叶长亭。”
慧思僧此刻不用想都知道帘子里那位正指着某一件东西正在说道,只是这种事情他看不见而已。
也不仅仅是看不到,或许还有听不到。
因为帘子里的声音现在已经尽数敛去了,再听不见半分。
慧思僧双手合十,对着那帘子认真行礼,然后缓缓退去。
——
陈嵊来的快,走的更快,这个在山上地位尊崇,但是行迹一直难以捉摸,即便是人人都知道他在山上,但是也没有几个人能遇到他,山上很多弟子都已经习惯了这位陈掌律的来无影去无踪,因此当某位弟子说是在竹楼那边见到陈嵊,但是叫来师兄弟们来之后,却还是没有发现那位掌律师叔的踪迹,也不觉得奇怪了。
李扶摇就站在那竹楼身后,看着那边的闹剧,并没有出现的想法,另外一边这,等到那边快要散去的时候,李扶摇这才沿着那条山上小溪走过几块石头,然后百年听到身后有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师兄。”
师兄。
李扶摇转过头,看着那个站在竹楼前的少年,没有说话。
少年不是赵大宝还能是谁?
这个境界已经不算是低微的剑山弟子,看着站在溪水里的李扶摇,喊了一声师兄之后,没有能说出半句话来。
他没有见过眼前这个背着剑匣的山上师兄,自然觉得有些生疏,但是他之前已经仔细看了又看,觉得这么年轻的一位,指不定辈分比他更低,可是他还是一忍不住,叫了声师兄。
李扶摇看着这个腰间悬着剑的少年。
“你是谁?”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但是听到这么个问题的
赵大宝却好像是听到了从来没有听到的话,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早在之前他上山的时候便已经有好些山上的弟子都知道了他的名字,之后孟晋上山之后,又让他赵大宝的名声大了很多,可以这么说,现在山上,可能除去掌教吴山河以及那位孟晋之外,赵大宝的名字便是最响亮的一个人。
现在居然有人不认识他。
赵大宝怎么不惊讶?
只是片刻之后,他见眼前的年轻人没有反驳他之前喊得那声师兄,于是便继续说道:“回师兄的话,我是赵大宝。”
赵大宝。
这会儿该是一个很响亮的名字了吧。
按理说对面的那个年轻人应该很是惊讶,然后对他熟络起来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年轻人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坐在了溪畔的一块大石头上。
显得很是平静。
赵大宝脑子里一头雾水,但是很快便来到了溪边,就站在李扶摇身旁,也没有坐下。
李扶摇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声坐。
赵大宝这才坐下。
然后赵大宝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兄你没有听过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