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如初见
我将阳敏柔滑的大腿架到肩上,昏黄台灯下的她,身躯散发出动人的诱惑。
阳敏等了我许久,见我依旧不行动,小声问道:“你还不快来?”
但我犹豫了,我不爱你,却要夺去你的第一次么?
2003年7月底,我经上海飞往乌鲁木齐。坐在窗口旁,忍受着引擎巨大的轰鸣声,无神地望着窗外。江南的绿,跨越中西部地区的黄绿,甘肃以西的灰黄,飞越祈连山的黄白,吐鲁番盆地的赤红,脚下大地飞速地变幻着颜色;我心情由起飞时的惆怅,很快变为兴奋,紧张以及降落前的,一丝期待。
行色匆匆的旅客们,很快离开机舱,而我紧抱着小行李包,却在想,这就是我即将工作的西域么?这将是我远离现实的梦幻热土么?……
这位先生,该下飞机了。空乘人员甜美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将我从胡乱的念头中拉出。经济舱的旅客们早已经离开,两个乘务员站我旁边,弯腰笑着恭送我。
什么?机场打的到火车站100元?算,兄弟你个头壮实,黑黝黝的脸历经沧桑、一副见到仇人般的狰狞,我不想晚上睡觉被人记挂着,我痛快些吧,让你陪着桃红色的毛主席。我对新疆人民的“热情”有了初步的了解。
火车站竟然只有一个售票窗口,胡乱买了一张硬座票,往候车室方向走向,却只看到如同温室大棚一样的穹顶。我诧异,乌鲁木齐怎么说也是全国五十大城市之一,一个70年代水准的的大型候车室肯定会让东部发达地区的投资者望而却步。后再抵乌市,方明白,这是一个严重降低我对新疆期望值的误会而已,因为当时正对车站大楼进行翻修。
车厢中弥漫着一股膻味,我紧紧捂住口鼻,对座的小平头说道,车开动后打开窗户就好了。我问他是什么原因,他答说,你刚来新疆吧?那是维族人身上的味道,就是香香公主那味,闻习惯就好了。我点头,满满一车厢的乘客,和我形貌相近的不过一二十人。
小平头问,我到阿克苏,你呢?
我答,库尔勒。
他嗯了一声,那是个好地方。你在那做什么工作?
我答,可能做老师吧。我不确定我是否能得到教席,也不太在意。
你口音是南方一带吧?哪的?小平头的热情有点过了,哪有陌生人一
见面就问别人家哪儿的。而且小平头样子似乎有点凶狠,我多少感到害怕。
想了想,老驴们在网上贴的游记应该不会骗我,新疆人应该是比较热情的,可以相信。
苏州。我的回答让周围三人一阵惊呼。
哟,江南小伙子,难怪细皮嫩肉、眉清目秀的。我旁边传来一麻辣女声,刚上车,只注意看维族姑娘了,没仔细看我旁边坐着谁。
小平头旁边那老大爷也道,小伙子,第一次来新疆?
我微笑点头。看这三人似乎有很多相同之处,脸比较黑,我旁边那位女子也是如此;说话嗓门很大,语速快,普通话比较标准,比我这苏州口音好太多。
女子道,你干啥大老远到新疆工作?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吧。
老大爷、小平头都赞同她的猜测,我也说,是啊。
接下来的聊天,几乎等于三堂会审,除了一些私密事,我全告诉他们了。
老大爷叮嘱我,南疆维族人占多数,有些民族习俗要注意,街上遇到他们,尽量避开,他们成群结队的,喝醉酒了往你身上撞,出点事你也麻烦。我受教忙点头。
女子问,还有啊,你能吃辣的吗?我一阵惊愕,我不点辣菜应该没事吧。小平头笑,几乎每样菜都辣,慢慢就习惯了,实在不惯就吃面。
我开始为在库尔勒吃什么而发愁。
老大爷又道,对了,还有最重要的,逛街一定要保管好手机、钱包。
女子道,贼娃子太多,我都丢两部手机了。
听着三人的热情提点,我开始怀疑,他们口里的南疆是一个地狱么?对在库尔勒工作,我不敢再抱有过多期望,希望这个城市不会吓得我几天后就逃跑。对库尔勒干净整洁、城市规划好等优点,三人倒是一致同意,稍稍恢复了我脆弱的信心。
陈珂,现在你应该已经睡着了,我很想你。火车深夜在天山东段中麓穿行,旅客们大都已然疲累入睡,偶有打牌声传来。车体进入山洞挤压出的烈风,不断刺激着耳膜,我却静默。脑海中陈珂的笑脸、对未来的迷惘交织在一起,我几乎无法呼吸。
心痛、无法睡眠带来的肉体辛苦,合称为“痛苦”。
刚六点,天已亮,眼所见,莫非荒凉戈壁。
过了巴伦台,有不少绿色闪现。小平头说,现在已经出天山,真正进入南疆。
过了和静,越来越荒凉,心也越来越凉。没有一株草,没有一棵树,入眼全是白色盐碱地、凹凸不平的砂砾地构成的苍茫戈壁。
我心有不甘地指着窗外问,南疆都是这样的?
老大爷笑道,小伙子,别垂头丧气,铁路沿线看不到植被很正常,南疆也不全是沙漠戈壁,很多地区种棉花,甚至还有种水稻的地方。看到白杨树你就可以看到人烟、城镇。过了阿克苏往喀什方向去,那才叫荒凉,基本上是黄沙千里、戈壁无边。
女子从睡梦中醒来,插了一句,习惯了就好。
上午十点半,到达库尔勒车站。随着大批旅客下车往出口方向挤去,看到他们脸上有回家的喜悦、听到有初到者对此地的向往,我也振奋了一下:库尔勒,我来了!
带着不多的行李,在广场拦了部出租车往学校去。一说目的地库尔勒第一实验高级中学,司机惊喜地说,哎呀,原来是一高的老师!最近两个星期,到你们学校报道的各地老师,可多了。接着吹起来,一高可是巴州最好的中学。
我微笑,算是对学校有了一点信心。
从东南郊的火车站到学校所处的市中心,一路可见,越来越繁华,路旁行人也越发多起来。街道宽阔、干净,我暗赞,不愧是“全国卫生城市”。
高大的校门,上面镌刻着金壁辉煌的校名。下面悬挂着两条红底白字的横幅,“热烈欢迎高一新同学”、“热烈欢迎2003年大学毕业生到我校工作”。学生在老师的上面,看来学校领导对“以学生为本”的新教育理念已经吃透了。
电动大门两侧,挂满了牌匾,不外乎“州重点中学”、“自治区德育示范学校”、“北大远程教育基地”、“卫生先进单位”等分量不同的名号。我高中母校是苏州第一高级中学,作为苏州市、长江三角洲一带最好的学校之一,地位也不过如此罢了。如考虑到东西部教育发展水平层次不同,处在教育欠发达的西部地区,我将要工作的学校确属全疆顶尖。
胡沛然!来这签到,把手机号码也留下。你的二十多个新同事们早到了,你可是最晚的。粗壮的保安在门口大声嚷道,很有领导风范。
我在门房放下行李,仔细地记了记学校平面图,准备好好参观校园。
他追出喊,别忘记下午五点开会。我愕然,在内地,下午五点应该快下班了,还开什么会?随即明白,这里和北京时间整相差两个时区。时区不同,却还用北京时间,看来我只能慢慢习惯。
正对大门二十米远是一座泛着暗绿色的、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的铜铸雕像,其后是一圆形大花圃。从花圃往前方看,可一览学校建筑概貌。再往后二十多米,是一面积达上万平方米的广场,广场中轴线尽头便是高大的旗杆,国旗正迎风飘扬着。旗杆后,学校的主体建筑,四层高、长七十多米的教学楼赫然入目,白色瓷壁,高大威严。在二三层之间的外墙,悬挂着八个血红大字“为人师表,拼搏奋进”,我猜这一定是校训。
圆形花圃左边五十米,有一面积巨大的园圃名为“德馨园”;右边五十米,同样大的园圃名为“桃李园”。两园圃皆以矮小的木栅栏围起来,各式花草与不知名的低矮树木有序分布其中。园圃有四通八达不规则的石子小径,通往园圃四周的出口,小径旁则是样式可爱数量繁多的长木椅和果皮箱。两座园圃的中心处都有一座中式古典风格的亭子。
桃李园后,三层的电教楼、实验楼一前一后递次排列,恰好位于大广场左侧。德馨园后,各三层的综合行政楼与教研组办公楼呈丁字型相连,墙体泛着深邃的天蓝色,位于大广场的右侧。
顺着桃李园、广场、教学大楼左侧往里走,两栋三层的宿舍楼、只有一层的食堂、长数十米的学生澡堂就构成了学生生活区。绕过这组建筑,教学大楼后面一大块空地处,是四个标准篮球场。
设施简陋的运动场就在篮球场旁,运动场上的草长得很茂盛,似乎是因为现在没有正式开学,一切都野了。运动场没有看台,只有一个用于主持仪式的高台孤独地耸立着。
在运动场、教学大楼之间,一排低矮的平房,我猜这应该是学校的早期建筑。透过窗户往里看,其中几间房也用作教室,看来学校目前教室不够用。从内地教育发展的速度看,“超英赶美”的风气迟早会波及一高。
运动场离教学楼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但离得更远的是单身教工小院和教工家属楼。我也不知道学校是否会把我安排到这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