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天书·七情篇》,是这一部顶尖功法最重要的部分,内容艰深,用词十分模糊,常常有多种解释,若是不能理解它每一句话的真正意义便开始修炼,等待着的你的便只有走火入魔这一个结局。
不过墨天微并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将《无心天书》作为传承功法的灵星峰早已将这部功法吃透,墨天微自然不会误解其中真意。
如果有选择,墨天微也不想在别人的地盘修炼《无心天书》,这危险性太高了;但现在是没办法,不修炼就等着玩完,没什么好犹豫的。
回想了一遍《无心天书·七情篇》,确认并没有疏漏的地方,墨天微轻轻舒了一口气,沉入水中,开始修炼。
紫府之中,墨天微的神魂光团只隐约有一个人形轮廓,而此时这个光团一动不动,所有意识都已经沉入了神魂最深处,那里隐藏着最真实的自己。
再睁开眼时,墨天微发现自己躺在前世的房间内。
她清楚地意识到如今的情况,《无心天书》将她放逐到了一段最为深刻的记忆之中。
在墨家祖宅待了二十年,绝大多数时候她无所事事浑浑噩噩,宛若这飘荡在古宅之中的一抹幽灵。
墨天微懒洋洋地躺在柔软的被窝里,轻飘飘的目光在房间内一件件装饰中扫过,准确地判断出了她现如今处于哪个时间段——她死前不久的时候。
慢慢坐起身,她坐在床上发了几分钟呆,心情有些阴郁,似乎被前世的自己感染,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好无聊,好颓废,活着就是在浪费资源。
下了床,穿上拖鞋,她慢腾腾地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手指在书架上一本本崭新的书上划过,眼神有一丝恍惚,曾经这里摆的可不是这些漫画杂志……
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她伸手打开一个个匣子,珠光宝气,炫目的火彩至今仍能让她心中升起一点喜爱之情。
毫无留恋地合上匣子,她伸手拿起桌上的相框,里面什么都没有,因为家里再也找不到一张父母的照片,而她又不可能摆上墨天宁的照片,至于自己的……她一直很讨厌自己,自从父母过世后再也没有照过相。
相框被丢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墨天微趿拉着拖鞋,来到洗漱间。
镜中的人有着一张年轻的容颜与年轻的身体,但脸上却带着一如既往死气沉沉的表情,一看就是个loser。
墨天微盯着镜子,伸手戳了戳镜中的人,见那人同样学着自己戳回来,忍不住嗤笑一声。
今天是……她死的那一天。
收拾好一切后,她来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没有照进来,因为外面正飘着雪花,这是一个寒冷的冬日,白雪皑皑,一望无际,绿意在夹缝中生存,她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十分沉重,觉得自己就像那些被白雪排挤的绿意,天下之大,竟无立锥之地。
现在想想,哇,当时的自己真是好中二啊!
中二的墨天微开门走了出去,她的卧室在三楼,墨天宁的卧室在二楼,偶尔他的未婚妻也会住在墨家,那时候一般也住在二楼。
来到一楼,今天时间很早,看见她居然早起了,佣人们都很吃惊,但良好的素养让他们没有表现出来,只有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墨天微捕捉到这一点,心情很好,她最喜欢做出人意料的事情了。
面无表情地来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佣人已经十分高效地送上了早餐。
墨天宁坐在对面,表情严肃得不像是在吃早餐,而像是在做外科手术,板着一张死人脸,大清早看见还真是倒胃口啊。
他对墨天微的到来也很意外,但更意外的是她居然会和自己同桌吃饭,还表现得如此平静。
以前她看自己可要么是厌恶,要么是无视,而每次看见这样的她,他就会想起那个笑得天真可爱的她——不要以为他在后悔或是怜悯,他只是在享受胜利的果实罢了。
墨天宁意识到,今天的她好像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墨天微没去研究墨天宁的心理变化,她也不care,前世的她这时候还在被窝里发呆,她并不想重复死前的流程。
“三天后,陈小姐将在k国m市举行钢琴独奏会,邀请函我放在桌上了,记得去参加。”墨天宁突然开口,语气中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只是例行通知罢了。
墨天微讽刺地笑了,墨天宁口中的陈小姐就是他的未婚妻,这人还真是十足的冷酷——不过也无所谓,反正陈小姐也不需要他的柔情,这样正好。
至于邀请函……
“看天气吧,你知道我有病,娇贵得很,晴天怕晒着,雨天怕淋着,阴天怕下雨,雪天怕冻病了,风大一点就要送医院,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支持陈小姐。”墨天微平静地回答,“抱歉,辜负了你的期望,我想为了维护与陈家的联姻,墨家主一定也不吝惜抽出时间去欣赏陈小姐的演唱会?”
墨天宁唇角牵动,露出一个弧度极浅的微笑,还是这副老样子,看来之前只是错觉,“那你在家好好养病,过段时间你可以去南方过冬,那对你的病情有好处。”
墨天微当然没有回答。
她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了两部分,一个在针锋相对,一个在冷眼旁观。
多年不曾想起,她都快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色厉内荏,多么无助而懦弱。
其实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因为前人的错而折磨自己?
墨天微忽然很想问一个问题,一个前世的她很想知道的问题……
“你恨的是我还是他们?”
突然的问题让墨天宁拿着汤匙的手都晃了晃,他极其诧异地抬起头,不明白墨天微这是发什么疯,难道被关久了真的疯了?
墨天微定定地看着他,非要等到一个答案。
“我……”
墨天宁下意识地说了一个字,但立刻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她的气势压制住了,这简直不可容忍,他放下汤匙,站起身走到她旁边,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居高临下,“抱歉,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墨天微笑容不改,“我问你,你恨的是作为他们偷情证据的我,还是真正犯下这一错误的他们?”
她感受到肩膀上的指节正在渐渐收拢,有一丝痛感,“……还是,那个像现在的我一样,弱小、无能、像一只只能摇尾乞怜的狗一样活着的——那个曾经的你?”